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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通幽,通了個寂寞!(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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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楠是被蘇二狗和趙小山用儘吃奶的力氣,連拖帶拽,像拖一袋浸了水的死沉土豆一樣,從冰冷的井口硬生生薅上來的。他整個人癱軟在滾燙的打穀場水泥地上,身體還在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牙齒磕碰得咯咯作響,仿佛置身於三九寒冬。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慘白得像剛刷過一層劣質的石灰水,嘴唇呈現出一種不祥的烏紫色。渾身上下濕漉漉的,井水和冷汗混在一起,緊貼著單薄的衣裳,在酷熱的陽光下蒸騰起一絲絲微弱的白氣,卻帶不來絲毫暖意,隻有透骨的冰涼。那雙原本還算有神的眼睛,此刻空洞地睜著,瞳孔渙散失焦,茫然地望著灰蒙蒙的天空,仿佛魂魄真的被那幽深的古井抽走了一半,隻剩下一具被恐懼和冰冷信息衝刷過的軀殼。

“楠哥!楠哥!你醒醒!你咋了?你可彆嚇我啊!”蘇二狗帶著哭腔,聲音嘶啞,他半跪在蘇楠身邊,雙手用力搖晃著他冰冷僵硬的肩膀,臉上混雜著驚恐和擔憂,汗水順著額角流下,衝開了臉上的泥灰。趙小山更是嚇得臉色發青,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隻會帶著哭音重複:“燈…燈掉下去了…完了完了…”

井口周圍彌漫著一股更濃烈的濕冷腥氣。趙鐵柱皺著兩條濃黑的、幾乎連在一起的眉毛,一臉晦氣地大步走過來,他粗糙的解放鞋毫不客氣地踢了踢蘇楠癱軟的小腿,力道不輕。“嘖!沒用的東西!下個井都能把燈摔了!隊上的財產是讓你糟蹋的?廢物點心!”他罵罵咧咧,唾沫星子幾乎噴到蘇楠臉上,“扣你一天工分!給老子長點記性!”他嫌惡地揮揮手,像趕蒼蠅,“滾回去換身乾衣裳,躺屍也等下午下工了再躺!下午的工要是誤了,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說完,他不再看地上爛泥似的蘇楠,轉身對著其他幾個被嚇住的半大小子吼道:“看什麼看?都他娘的愣著乾啥?接著清理井口!把繩子轆轤都收好!耽誤了挑水,看你們喝西北風去!”

蘇楠腦子裡還在嗡嗡作響,像有幾千隻發了瘋的綠頭蒼蠅在裡麵橫衝直撞,開著一場混亂不堪的飛行大會。那強行烙印在意識深處的“通幽”符文和扭曲意念碎片,如同冰冷堅硬的活物,不斷散發著陰森、混亂的氣息,衝擊著他脆弱不堪的神經。趙鐵柱的咆哮和扣工分的宣判,如同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傳來,模糊而遙遠。他勉強轉動僵硬的眼珠,看到趙鐵柱那鐵青的臉,嘴唇哆嗦著,牙齒咯咯作響,用儘全身力氣才擠出幾個破碎的音節:“燈…燈掉下去了…我…我腳滑…沒…沒抓住…” 他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那塊藏在濕透褲兜深處的、用油布包裹的硬物,棱角分明,此刻正死死地硌著他的手心和腿肉,那冰冷堅硬的觸感,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瞬間燙穿了他試圖用“幻覺”來安慰自己的妄想,無比清晰地提醒著他——井下那恐怖離奇的遭遇,那衝入腦海的冰冷洪流,絕非噩夢!

蘇二狗和趙小山費力地把他架起來。蘇楠的雙腿軟得像麵條,幾乎無法支撐身體的重量,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深一腳淺一腳,全靠旁邊兩人半拖半架。回去的路仿佛變得無比漫長,滾燙的土路蒸騰著熱氣,扭曲著視線,蘇楠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隻有從骨頭縫裡滲出來的、驅之不散的陰冷。沿途遇到的村民,看到他這副丟了魂似的狼狽模樣,有的投來好奇的目光,有的則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幸災樂禍,更多的是麻木的匆匆一瞥。蘇楠低著頭,避開所有的視線,隻想快點回到那個雖然破敗卻能暫時隔絕外界的祖屋。

終於,那扇熟悉的、漆皮剝落、露出腐朽木質的破舊院門出現在眼前。蘇楠幾乎是掙脫了二狗和小山的攙扶,踉蹌著撲到門前,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推開,“哐當”一聲反手插上了沉重的門栓。背靠著冰冷粗糙的門板,他像被抽掉了所有骨頭,順著門板滑坐到同樣冰冷堅硬、布滿灰塵的泥地上。胸腔劇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每一次吸氣都帶著濃重的土腥味和祖屋特有的、陳年木頭黴爛的氣息。這氣味,在此刻竟顯得無比親切,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安全感。

屋子裡光線昏暗,隻有幾縷陽光從破窗紙的縫隙裡擠進來,照亮空氣中飛舞的細小塵埃。蘇楠癱坐了足有半炷香的時間,急促的喘息才慢慢平複下來,身體的顫抖也稍稍減弱,但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和腦海中的混亂嗡鳴卻絲毫未減。他哆嗦著,手指因為寒冷和殘留的恐懼而僵硬不聽使喚,費了好大的勁,才哆哆嗦嗦地將手伸進濕漉漉的褲兜深處。

指尖觸碰到那冰冷、堅硬、帶著井壁泥土濕氣的油布包裹時,他像被電了一下,猛地縮回手,心臟又是一陣狂跳。定了定神,他深吸一口氣,帶著一種近乎朝聖般的、混雜著巨大恐懼與無法抑製探究欲的複雜心情,再次伸手進去,小心翼翼地、像捧著一塊隨時會爆炸的炭火,將那個包裹掏了出來。

油布又冷又硬,觸手滑膩,帶著井水特有的陰寒。包裹並不大,約莫巴掌大小,形狀不太規則,被厚厚實實地纏裹著,邊緣已經發黑碳化,摸上去硬邦邦的,上麵沾滿了細小的泥沙顆粒和深綠色的苔蘚碎屑。他顫抖的手指,一層層、極其緩慢地剝開那堅韌冰冷的油布。隨著包裹被打開,一股更加濃鬱的、混合著陳年水腥、泥土黴味和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來自地底深處的奇異陰冷氣息,在昏暗的屋子裡彌漫開來。

當最後一層油布被揭開,裡麵露出的東西讓蘇楠徹底愣住了。

是半塊龜甲。

比他的手掌略小一圈,邊緣參差不齊,斷裂處呈現出一種鋸齒狀的、嶙峋的尖銳,像是被某種極其暴戾的力量硬生生劈開或者砸碎的。龜甲本身呈現出一種深沉的、近乎墨黑的色澤,在昏暗的光線下,仿佛能吸收周圍所有的光線,入手冰涼沉重,密度極高,摸上去有種玉石般的質感,卻又透著一種金屬的冷硬。最引人注目的是甲殼表麵——布滿了密密麻麻、如同蛛網般交織的、極其細微的刻痕!這些刻痕絕非甲骨文那種古樸、象形的文字,它們扭曲、詭異、充滿了難以言喻的韻律和……一種令人心頭發毛的邪氣!每一條刻痕都深深嵌入堅硬的甲殼內部,線條邊緣光滑,絕非人力能輕易鑿刻。在昏暗的光線下,蘇楠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那些扭曲的線條仿佛擁有了生命,在極其緩慢地蠕動、變幻,散發著若有若無的、令人骨髓發涼的陰冷氣息!

蘇楠屏住呼吸,雙手微微顫抖著,捧著這半塊冰冷沉重的龜甲,如同捧著一個來自遠古深淵的秘密。就在他指尖觸碰到那些冰冷刻痕的瞬間,腦海中那些原本混亂蟄伏的符文碎片,仿佛受到了某種強烈的牽引,驟然變得異常活躍!它們不再是死板的烙印,而是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魚,瘋狂地遊動、旋轉、組合!一段極其模糊、斷斷續續、如同風中殘燭般的意念碎片,強行浮現在他混亂的意識之海上:

“…靜…心…凝…神…意守…靈台…勿驚…勿怖…以…魂為引…溝通…幽冥…視…無形…聽…無聲…洞…徹陰陽…是為…通幽…”

通幽?!

這兩個字如同驚雷,在蘇楠疲憊混沌的腦海中炸響!他心臟砰砰狂跳,幾乎要撞破胸膛跳出來!一半是源於對未知力量的巨大恐懼——這玩意兒,難道真能讓他看到、聽到那些……不屬於人間的、詭異莫名的東西?另一半,卻是如同岩漿噴發般難以抑製的激動和好奇!這……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法術?仙家手段?!老井下的奇遇,竟然是真的?!

試試!必須試試!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間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和恐懼。巨大的誘惑力壓倒了一切。他將那半塊冰冷的龜甲小心翼翼地、鄭重其事地捧起,緊緊貼在眉心中央——那裡似乎是他感應龜甲內那股陰冷氣息最強烈的地方。然後,他努力在冰冷泥濘的地麵上盤起腿(動作僵硬而笨拙),模仿著想象中那些世外高人的打坐姿態,努力按照腦海中那模糊不清的指引,嘗試“靜心凝神”,意守靈台。

他閉上眼睛,努力驅散腦海中雜亂的念頭——趙鐵柱的咆哮、井下的黑暗、冰冷的注視、詭異的刮擦聲、工分被扣的肉痛……統統滾開!他想象自己的靈魂變得輕盈,像一縷青煙,從頭頂百會穴緩緩飄出,穿過破舊的屋頂,飛向那虛無縹緲、據說充斥著無數遊魂野鬼的幽冥世界……

一分鐘過去了……兩分鐘過去了……三分鐘……

屋子裡死寂一片,隻有他自己越來越粗重、越來越不平穩的呼吸聲,以及肚子裡因為饑餓而發出的、不合時宜的“咕嚕”聲。

眼皮越來越沉重……像掛了兩個鉛墜。腦子裡開始不受控製地跑馬燈……昨天中午在食堂,他眼巴巴看著王老蔫分到了半個黃澄澄、散發著誘人麥香的窩頭,自己卻隻領到一碗能照見人影的稀糊糊……那窩頭的香味,似乎還在鼻尖縈繞……二狗他娘叉著腰站在村口槐樹下,唾沫橫飛地咒罵著誰家偷了她曬的蘿卜乾,聲音尖利得能穿透三裡地……趙鐵柱那張凶神惡煞、溝壑縱橫的臉突然在眼前放大,手裡揮舞著記分本,咆哮著要扣光他的工分……

“呼…呼嚕…”

蘇楠的腦袋猛地向下一沉,身子一歪,“咚”的一聲悶響,額頭結結實實地撞在了身後冰冷的門板上。劇烈的疼痛讓他瞬間驚醒,齜牙咧嘴地倒吸一口涼氣。他茫然地睜開眼,窗外天色不知何時已經擦黑,屋子裡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嘶……疼死老子了!”他揉著迅速鼓起一個包的額頭,懊惱地狠狠拍了下自己的腦門,發出清脆的“啪”聲,“靜心凝神?凝個屁!直接凝到周公家的熱炕頭上去了!這他娘的‘通幽’怕不是個頂級的催眠術吧?比村頭赤腳醫生開的安眠藥還管用!”巨大的失望感像冰水一樣澆滅了剛才的激動,隻剩下被戲耍的鬱悶和額頭的劇痛。

晚飯依舊是照例的野菜糊糊,稀得能清晰地映出碗底粗糙的陶紋和他那張寫滿沮喪的臉。幾根蔫黃的野菜葉子漂浮在渾濁的湯水裡,喝下去除了滿嘴的土腥味和苦澀,沒有半點飽腹感。饑餓的胃袋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不斷抽搐著發出抗議。蘇楠草草扒拉完,把碗底舔得乾乾淨淨,心裡那股不服輸的勁兒卻又冒了上來。

不行!再試一次!白天太吵,心靜不下來!晚上夜深人靜,肯定能行!

夜深了。整個槐樹坳陷入一片死寂,隻有遠處偶爾傳來一兩聲有氣無力的狗吠。破敗的祖屋像個巨大的、冰冷的棺材,寒氣從四麵八方滲透進來。蘇楠裹著那床硬得像木板、散發著黴味的破棉被,蜷縮在吱呀作響的破板床上。他再次捧起那半塊冰冷的龜甲,緊緊貼在眉心。這一次,他精神高度緊張,眼睛瞪得溜圓(雖然黑暗中什麼也看不見),耳朵豎得像警惕的兔子,捕捉著空氣中任何一絲不尋常的波動。

摒除雜念!溝通幽冥!他拚命集中精神,意念死死鎖定眉心那冰涼的源頭。

漸漸地,一種奇異的感覺出現了。四周絕對的寂靜似乎被打破了。他好像真的“聽”到了一些聲音!不再是屋外蟲鳴或風聲,而是……低語!斷斷續續,模糊不清,如同隔著一層厚厚的牆壁,但確實存在!而且不止一個聲音!

蘇楠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狂喜如同電流般竄遍全身!成功了?!他真的聽到了來自幽冥的聲音?!這“通幽”之術,果然是真的!

他激動得渾身微微發抖,更加努力地集中精神,試圖捕捉、分辨那些模糊的低語。

聲音開始變得清晰起來:

“…你個…挨千刀的…老不死的…敢偷看…王寡婦洗澡…眼珠子…給你摳出來當泡踩…” 一個尖利刻薄的女聲,帶著濃重的鄉音和怨毒。

“…孩子他爹…那兩張…糧票…藏…藏好了…灶膛灰底下…第三塊磚…彆…彆讓隊上…搜刮了去…” 一個壓得極低、充滿憂慮的女聲,帶著哭腔。

“…明天…天不亮…得去…後山…老林子…挖點…蕨根…再沒吃的…要餓死人了…” 一個蒼老疲憊的男聲,伴隨著沉重的歎息。

這聲音…這腔調…這內容…

蘇楠狂喜的表情瞬間凝固在臉上,像是被瞬間凍僵。這聲音…怎麼聽著這麼耳熟?!尖利刻薄的那個,分明是隔壁王老蔫那個出了名潑辣的婆娘!帶著哭腔憂慮藏糧票的,是二狗他娘!那個蒼老疲憊念叨挖蕨根的,是村尾孤寡的趙老拐!

他猛地睜開眼,側過頭,把耳朵緊緊貼在冰冷的土坯牆上。

果然!隔壁王老蔫家那低矮的土牆後麵,清晰地傳來壓抑的爭吵聲,王老蔫婆娘那特有的尖利嗓門穿透力極強:“…你個老色胚!眼珠子往哪兒瞟呢?老娘撕了你的臉!”隱約還能聽到王老蔫唯唯諾諾的辯解。另一邊,二狗家方向也傳來二狗爹低低的絮叨和二狗娘壓抑的啜泣聲,內容正是關於藏糧票的擔憂!

“……”蘇楠的臉瞬間垮了下來,像是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剛從井裡打上來的、透心涼的冰水,從頭寒到腳,連心都涼透了。“他娘的!搞了半天是順風耳啊?!還是加強版的‘隔壁老王’監聽器?!”巨大的、荒謬的失望感如同海嘯般將他淹沒,之前所有的激動和期待都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諷刺。他差點控製不住自己,想把手裡這坑爹的龜甲狠狠摔在地上,再踩上兩腳!

這玩意兒!費了那麼大勁,差點把命丟在井裡,被凍成冰棍,腦子裡塞了一堆亂七八糟的鬼畫符,結果就為了聽鄰居家這些雞毛蒜皮、偷看寡婦、藏糧票的破事兒?!這“通幽”之術,通的是哪門子幽?通的是隔壁老王的炕頭吧!

巨大的鬱悶和身體深處傳來的疲憊感讓他像泄了氣的皮球,重重地倒回那張破板床上,發出痛苦的。他把那冰冷的龜甲隨手丟在胸口,絲絲縷縷的寒意透過薄薄的單衣滲入皮膚,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折騰了大半夜,精神早已透支到了極限,腦子裡像灌滿了沉重的、冰冷的鉛塊,又沉又脹,太陽穴突突直跳。饑餓的胃袋也適時地發出咕嚕嚕的抗議,更添了幾分煩躁。身體和精神的雙重疲憊像潮水般湧來,眼皮重若千鈞,意識開始模糊,向著深沉的睡眠滑落……

就在他意識模糊,即將徹底沉入混沌夢鄉的邊緣時——

嗡!!!

一種奇異的、仿佛不是通過耳朵、而是直接在靈魂深處、在骨髓縫隙裡響起的低頻震動,毫無征兆地猛烈傳來!這震動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穿透力和冰冷感,瞬間將蘇楠那點殘存的睡意擊得粉碎!

緊接著,一陣極其微弱、卻蘊含著滔天怨毒與無儘寒冷的低語聲,如同無數條冰冷的、帶著粘液的毒蛇,絲絲縷縷、無孔不入地鑽進了他毫無防備的意識深處:

“冷…好冷啊…水…好黑…好沉…沉下去…都…下來…陪…我…都…該死…”

這聲音!冰冷!粘滯!充滿了無儘的痛苦、怨恨和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誘惑!絕不是隔壁!蘇楠混沌的意識在劇痛中勉強分辨著方向…是村口!老槐樹那邊!那個早就廢棄了、長滿蘆葦和水葫蘆的臭水塘!

他猛地睜開眼,心臟像是被一隻從冰窟窿裡伸出來的鬼爪狠狠攥住,驟然停止了跳動!沉塘?!老槐樹下的臭水塘?!那地方…那地方以前確實…確實淹死過人!這怨毒到極點的聲音…是…是水鬼?!是沉在塘底的冤魂?!

強烈的、幾乎要衝破胸膛的恐懼,與一種被危險吸引的、無法抑製的好奇心,瞬間交織在一起,如同兩條毒蛇在他心中瘋狂撕咬。蘇楠下意識地想要集中精神,想要“聽”得更清楚些!他幾乎是本能地、一把抓起了丟在胸口的龜甲,再次死死按在眉心上,全身的神經都繃緊到了極限,所有的意念都瘋狂地湧向那個冰冷怨毒聲音的來源!

“冷…骨頭…都…爛了…蛆…在鑽…恨…恨啊…七…爺…鎖…魂…永…世…不…得…超…生…”

聲音斷斷續續,變得更加清晰,也更加恐怖!每一個字都像是一塊剛從萬年冰窟裡鑿出來的冰坨,狠狠砸進蘇楠的腦海!伴隨著這怨毒的低語,還有一種令人牙酸的、仿佛腐朽的骨頭在相互摩擦擠壓的“咯咯…吱呀…”聲,清晰地在意識中響起,仿佛那發出聲音的東西,就在他耳邊!

每聽清一個字,蘇楠就感覺自己的腦袋像是被一根燒紅後又淬了冰水的鋼針狠狠紮入!劇烈的、撕裂般的疼痛猛地爆發!緊接著就是天旋地轉的強烈眩暈感!仿佛整個世界都在瘋狂旋轉、顛倒!胃裡翻江倒海,一股強烈的、無法遏製的惡心感如同火山噴發般直衝喉頭!

“嘔——!”他猛地翻身趴在冰冷的床沿,劇烈地乾嘔起來,卻隻吐出幾口酸澀的苦水。冷汗如同開了閘的洪水,瞬間浸透了他單薄的衣衫,冰冷地貼在皮膚上。那冰冷怨毒的低語和骨頭摩擦的咯咯聲,如同跗骨之蛆,死死地盤踞在他混亂的意識裡,帶來一波又一波持續不斷的、幾乎要將他意識撕裂的劇痛和眩暈!他感覺自己的腦袋快要炸開了!

“滾開!滾開啊!”蘇楠在內心瘋狂嘶吼,用儘最後一絲殘存的力氣,像扔掉一塊燒紅的烙鐵,猛地將那冰冷的龜甲從眉心上扯開,狠狠丟到床腳!他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像一隻受驚的蝦米,死死地捂住劇痛欲裂的腦袋,在床上痛苦地翻滾、抽搐,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和冰冷的恐懼。過了仿佛一個世紀那麼漫長,那恐怖的幻聽和撕裂靈魂般的劇痛才如同退潮般緩緩退去,留下一個被徹底掏空、冰冷麻木的軀殼和一屋子死寂的黑暗。

第二天上工,蘇楠感覺自己像是從墳墓裡爬出來的。頂著兩個碩大的、如同被人狠狠揍了兩拳的烏青眼袋,腳步虛浮飄忽,每一步都像踩在雲朵上,深一腳淺一腳,隨時可能一頭栽倒。臉色比昨天從井裡撈上來時還要難看,灰敗中透著一層死氣沉沉的青白,嘴唇乾裂起皮。最要命的是腦袋,像個被鐵匠用大錘狠狠砸過的爛西瓜,沉重無比,裡麵灌滿了滾燙的鉛水,伴隨著一陣陣尖銳的刺痛和持續的嗡鳴,連眼前六月清晨那並不強烈的陽光,都顯得無比刺眼,晃得他頭暈眼花,眼淚直流。

“蘇楠!你他娘的杵在那兒當木頭樁子等雷劈呢?!沒吃飯啊?還是昨晚被狐狸精吸乾了精氣神?動作快點!磨磨蹭蹭,等著老子請你啊?!”趙鐵柱那如同破鑼、又像鞭子抽打空氣般的咆哮聲,毫無預兆地在他耳邊炸響。蘇楠渾身一個激靈,像是被高壓電打中,手裡的鋤頭“哐當”一聲脫手砸在腳邊的硬土坷垃上,濺起一片塵土,差點砸到他露著腳趾頭的破布鞋。

他強打精神,眼前陣陣發黑,彎下腰,哆哆嗦嗦地撿起沉重的鋤頭。手臂酸軟無力,每一次舉起都像是扛著一座山。他隻能有氣無力地、像電影裡的慢動作一樣,機械地揮著鋤頭,動作遲緩僵硬得如同生了鏽的傀儡。鋤頭落下去,隻在堅硬板結的黃土上留下一個淺淺的白印。

“看看你這副熊樣!昨晚真去做賊了?還是被哪個女鬼迷了魂,鑽了被窩?啊?!”趙鐵柱叉著腰,像一座黑鐵塔般杵在他麵前,濃黑的眉毛擰成一個疙瘩,唾沫星子幾乎噴到他臉上,那眼神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剝。“扣你兩分!再他娘的給老子磨洋工,像個沒骨頭的鼻涕蟲,午飯你也彆想了!滾去一邊喝西北風!”趙鐵柱毫不留情地從懷裡掏出那個磨得發亮的硬皮記分本,用一根短得幾乎捏不住的鉛筆頭,在“蘇楠”的名字後麵,狠狠地劃了兩道猩紅的短杠。

蘇楠欲哭無淚,感覺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比井水還冷。他死死盯著記分本上自己名字後麵那可憐巴巴、幾乎墊底的數字,再看看那兩道刺目的紅杠,感覺心口像是被趙鐵柱的鋤頭狠狠刨了一下,疼得他眼前發黑,連呼吸都困難了。他捂著還在隱隱作痛、嗡嗡作響的腦袋,看著趙鐵柱轉身走向下一個目標時那寬厚蠻橫的背影,內心一片淒風苦雨,絕望的哀嚎在靈魂深處回蕩:

“通幽?通幽?!通得我魂差點沒了,腦袋快炸了,肚子餓得前胸貼後背,工分還被扣得精光!這他娘的‘幽冥’是屬周扒皮的嗎?半夜雞叫催命也沒這麼狠吧?簡直比趙鐵柱這活閻王還狠毒百倍啊!”他看著懷裡那隔著破衣依舊散發著絲絲寒意的半塊龜甲,第一次對這所謂的“仙緣”產生了徹骨的懷疑和……鑽心剜骨的肉痛。工分啊!那可是比命根子還金貴的活命糧!這破龜甲,怕不是個專坑窮苦人的催命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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