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沒有梁靖森的聯係方式,想和他提前通氣,很難。金譽是他們兩人共有的朋友,但很多事不能再麻煩他,裴玉有這個認知。薑怡是她們唯一能溝通的橋梁。
那天晚上有加微信,她直接問薑怡要梁靖森的聯係方式。不知她出於什麼心理,很痛快就轉過來梁靖森的個人名片,態度大方坦蕩,一點不像對他有超越友誼的情感。
裴玉顧不上分辨,直接添加梁靖森的微信,驗證消息留下自己的名字。她沒自信對方會同意,甚至為了控製自己的緊張,她先去吃飯,把手機調成靜音,強行轉移注意力。中間空下將近四十分鐘,她實在沒什麼事情可做了,按亮手機。
微信界麵有了一行新狀態:
[你已添加js了,現在可以聊天了。]
顯示是二十分鐘之前。
裴玉感覺渾身血液都加速流動,心中激動難捱,點開與梁靖森的對話框,小心地編寫消息。可當她把情況說明,決定要把一長段話發出去時,臨時後悔,長按刪除鍵,改為說:【我有事找你,能出來見一麵嗎】
她以為又會很長時間才得到回複。
梁靖森的消息猝不及防彈出:【我在校外】
“……”
他肯定是故意不見,裴玉知道,硬著頭皮追問:【在哪?我現在可以去找你】
對方的音訊如石沉大海。
裴玉不舍得先回宿舍,已經往校門口走去。路上,她收到梁靖森的消息,是一個定位,顯示市中的一家網球館。
真在校外。
她還以為他是因為不想見她而撒謊。
裴玉打車過去,路上祈禱,希望今天找她表白的男生還沒有問過梁靖森,讓她還有補救的餘地。入秋的天氣有點涼,她沒有加衣,裙擺下還露著腿,趕到時皮膚上泛起冷冽的雞皮疙瘩,蜷著的雙肩隱隱發顫。
梁靖森和朋友們在打球,抬眼就看到從門口迎麵進來的單薄身影。臨近國慶,她還穿著露膚度很高的夏裝,凍得臉都白了。
今天和裴玉表白的男生也在,看到裴玉,心中遲疑還沒向梁靖森詢問的問題有了答案。恐怕裴玉說的,都是真的。
目光遠眺,裴玉心跳急得快從胸腔蹦出,逼得她連連往下咽唾沫。她走向梁靖森,雙腿卻如年久失修的齒輪,步伐遲鈍,唯獨眼神間的對視,多看一秒都怕被發現,匆匆躲開。
梁靖森放下球拍,朝她走去。
朋友們識趣地到旁邊喝水,休息。
裴玉瞄著對她表過白的男生,心中衝動,抬手拉住梁靖森的胳膊,讓他寬闊的背擋住他們那邊的視線,就識相地鬆開。
梁靖森發現她一直關注他的朋友們,凜聲開口:“想見誰,我給你叫。”
“……”
裴玉抬眼看他,柔澈的眼神無辜極了:“我又有事求你了,你能不能……幫幫我?”
黑白相間的運動服貼在梁靖森勁瘦腰線上,他形象落拓清爽,低頭調整護腕的動作隨意,但並沒潤和身上疏冷的氣質,眼尾掃來的弧度仍帶著凜冽,讓人不敢多看。
裴玉細眉似蹙非蹙,表情誠懇。
看著麵前被他身影遮得嚴嚴實實的女人,梁靖森眼角稍斂,疏離淡去幾分:“說。”
沒想到他今天這麼好說話,裴玉唇瓣翕動,把今天中午發生的事都和他說明,最後求他幫忙圓謊:“你不需要多說什麼,就在他問你的時候,彆否認就行。可以嗎?”
男人身上蒸騰著剛運動完的熱氣,但不親近,如初雪消融,散著涼意。他臉上有過的和潤,都在他仰頭喝水時,重新沉入陰影裡。
“我憑什麼幫你?”
沾了汗的嗓音像薄荷浸過冰水,他擰瓶蓋,冷白指骨用力攥緊,不肯退讓。
裴玉盯著他,被反問得啞口無言,他們確實沒有那份交情。默了默,她扮無助,像是破罐子破摔:“那你和你朋友說清楚,我喜歡你,心裡容不下彆人了。”
被男人捏在手中的塑料瓶驀然皺縮,聲音刺耳。
梁靖森喉結滾動,碎冰似的笑聲溢出:“容不下了?“
瓶裡是冰水,涼意熨貼掌腹,滲入肌理,流竄全身。他忽然湊近,齒間冷冽的氣息拂過她耳側:“裴小姐在這道德綁架我?“
涼涼的尾音像鉤子,滑進耳中,擊碎了裴玉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她搖搖頭,沒說話,就想糊弄過去。
豈料,梁靖森指節沾著瓶身氤氳出的水珠,觸感潮潤,緩緩滑過她手背,似不經意,擦走在瘦伶伶的腕骨凹陷處:“你教教我。“
他睫毛密長,垂落的陰影卻掩飾不住黑眸幽幽的凝視:“怎麼把謊話說得這麼楚楚可憐。“
“……”
裴玉大氣都不敢喘,胸口繃得鼓脹,眼瞼顫抖,心跳快得像在耳邊敲鑼打鼓。
館內不乏揮拍的打球聲,驟然尖銳,攻襲著她瀕臨崩潰的心理防線。她往後退,就被他抬起的大掌按住肩膀,鉗控得絲毫無法逃脫。
梁靖森看著她:“求人要有誠意。“
他凸起的喉骨很漂亮,裴玉近距離看過,目光不受控製地往上遊走,發現他下頜微微泛起的青茬。她常見他斯文清冷的一麵,私下男性荷爾蒙氣息感受得很少,她突然想用手摸,想看會不會刺痛。
在她出神時,梁靖森手腕力道突然加重,她猝不及防地踉蹌,一下撞進他懷裡。
“啊……”
裴玉憋了很久的氣息狼狽吐出。
梁靖森沒躲,任她撲過來的上半身瓷實地壓在胸口。他低頭在她耳邊,動作本該慵懶曖昧,偏生眉眼間凝著終年不化的霜色:“什麼時候學會呼吸,再來和我說話。“
他鬆開了手。
“……”
裴玉耳尖漫上薄紅,指尖無意識絞住他胸口的衣服,把柔軟布料都抓皺了。她忽然想起一幅畫麵,上次下雨,她在奶奶家,看到白貓蜷縮在屋簷下,也是這樣用濕漉漉的尾巴勾纏門環。
“我呼吸得不好嗎……“
她尾音拖得綿軟,睫毛忽閃,滿眼真純:“那你可以教教我。“
梁靖森紋絲未動。
裴玉的掌心突然貼上他下頜,新生的胡茬刺得肌膚發癢,心也跟著動了動。她揚起臉,就見梁靖森鏡片後的瞳孔微縮,喉結上下滾動。
刹那,她像是勝利者,眼尾彎成小月牙:“你也沒多會呼吸嘛。“
笑起來,身上的玫瑰香氣混著呼吸漫過梁靖森的口鼻,他感覺下頜那片泛青的皮膚泛起熱意,細癢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