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最後一天，降溫明顯。
裴玉跟著學校的團隊去隔壁高校比賽，梁靖森學院也有活動，兩人各顧各的，一天都沒聯係。辯論賽結束後，裴玉跟著隊友和帶隊老師去吃慶功宴。
火鍋燒烤自助。
裴玉全程跟著關係最好的學姐，兩人坐在一起，齊銘就坐到對麵。他口吻自然：“等會兒你男朋友來接你嗎？”
學姐驚訝：“你處對象啦？”
見彆人還不知情，齊銘頓感抱歉：“不好意思，我以為……”
裴玉笑著擺擺手：“沒事。”她接著給學姐解釋：“關係還不穩定，就沒和大家說。齊銘學長也是那天巧合碰到的，不然他也不會知道。”
齊銘點點頭。
學姐就八卦地問：“是我們學院的嗎？同級還是？”
裴玉沒詳說：“金融的。”
可她低估了金融係那對雙子星在學校的名氣。加之裴玉也是法學院比較出名的學生，大家對他們的關注度會高一點，她本人這麼說，更加落實外麵傳言的猜測。
“他們都說你在追梁靖森，看來是真的。”
裴玉自知躲不掉，嗯聲承認：“接觸中，其他的事還說不準呢。”
不想把自己的私生活當話題，她給他們倒飲料，笑著催了催：“快吃吧，肉都要烤糊了。等會兒叫服務員換張紙。”
八卦話題到此結束，他們討論起今天辯論賽的不容易。裴玉跟著聽，注意力很集中，扣在桌子上的手機亮了好幾回，她都沒注意。
聚會散場，天都黑了。
裴玉才看手機。
是梁靖森發來的兩條消息：
[我家裡有事，請假回去一趟]
[你有事就發消息，我看到會回]
他很少這麼正經，這麼認真地說話，裴玉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猜他家裡是不是出了什麼大事。她連忙撥回去電話，卻顯示無人接聽。
她急得沒有跟校友們一起回去，自己另打一輛車，在路上聯係程嘉定。她想，他作為梁靖森最好的朋友，一定知道的比她多。
可電話接通，程嘉定在聽到她的詢問後，語氣很懵：“他請假回香港了？”
裴玉愣在當場。
顯然，她現在是唯一知情的人。
可梁靖森並沒有和她說太詳細，導致她現在乾著急，還聯係不上他。頓了頓，她問出一個很傻的問題：“他會不會不回來了？”
聽筒如被沉默吞噬，兩秒後，響起程嘉定輕慢的笑：“傻姐姐，他隻是請假回家，不是上戰場，甭擔心了。”
裴玉懸起的心稍稍放下。
回學校路上，她繼續嘗試聯係梁靖森，但電話始終不通，一直到深夜睡覺前，都沒有他的消息。是第二天下午，她才接到他的回電。
往日清冷的聲線透過聽筒顯得尤為低沉：“我外公生病了，我近期可能回不去，和你說一下。”
裴玉猜到了一些可能性，但當她真正麵對這消息時，想安慰還是詞彙匱乏。猶豫著，她溫和的聲音顯得笨拙：“那你先安心照顧外公吧，等他健康了，你再回來……”
梁靖森應該是很累了，語氣往下墜：“嗯。”
聽筒兩邊同時陷入沉默，但誰都沒掛電話，好像無形之中有份羈絆，正穿過遙遠的距離等待連接。許久，裴玉先開口：“彆忘了，我在等你。”
又是一段安靜的空白，梁靖森才嗯聲：“去忙了。”
電話掛斷的時候，裴玉還沒有實感，好像梁靖森現在所在地不是香港，隻是學校的男生宿舍，隻要她想見，立即就能去找他。可現實不是這樣。現實是，在他們感情還沒磨合好時，就要相隔兩千多公裡，接受距離的考驗。
家人生病，他肯定很忙，心情也差，裴玉不想胡亂打擾他，每天都克製著想發消息的心情。一周七天，她強迫自己按照這樣的頻率聯係他，還是選擇回複時間自由的微信，而不是直接打電話。
她詢問的話題都有關他外公的病情，梁靖森回複得也簡短，都是[還好]。但他一直沒有回來，說明外公的病情並不樂觀，可能就是怕他一走再回來見不到最後一麵，所以他一直守在病床前。
裴玉在心裡為他外公祈禱，希望他儘快恢複健康。這樣，梁靖森就可以安心回來上課。
京市的深秋降溫厲害，一連大半個月都在刮風。裴玉每天教室、圖書館、食堂，三點一線，生活作息健康又單一。十二月有一些技能考試，她把所有能考的科目都報名，借著最後一點時間複習，成功把自己空閒的時間占滿，既提升自己，又不會胡思亂想記掛還沒回來的梁靖森。
快一個月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她和薑怡在食堂遇到程嘉定，三個人坐一桌，氣壓莫名有點低。
裴玉以為程嘉定和薑怡鬨了矛盾，小心翼翼地感受著場上氣氛，心想實在不行就先拉著薑怡離開。她手剛要伸出去，程嘉定冷不丁地開口：“梁靖森的外公去世了。”
“啊？”
薑怡震驚得厲害。她不知道梁靖森回香港的原因，隻當他家有事，沒具體問過。現在聽到，她即刻看向裴玉，在對方臉上捕捉到明顯的傷感，一下就坐實了程嘉定的說法。
裴玉低著頭，心裡不舒服。
最近，她和梁靖森聯係得少了，她沒覺得他見異思遷，態度冷淡，她猜得到那邊情況不好，他分心乏術。如果他在外公大病期間，還能和她仿若什麼都沒發生似的膩歪，那她真覺得這樣的人不值得喜歡。
明天是周五，裴玉的課可以請假，她想都沒想，直接一張機票飛去香港。
香港的溫度和京市完全不同，裴玉覺得是舒服的，她先去酒店放行李，就和少時交好的朋友陳莉見麵吃飯。對方現在的風格大變樣，颯得英氣，說話也爽快：“不是吧你，跑這麼遠追男人啊。”
裴玉略顯尷尬，溫聲糾正：“沒那麼俗氣，是他家裡有人去世，我不放心他，過來看看。”
聞言，陳莉瞬變正經：“那這種家裡出了喪事，如果你突然去找他，他會不會覺得……嗯沒有隱私，不舒服？”
裴玉真摯地問：“他告訴我們的共同朋友了，這算不想說嗎？”
陳莉搖頭：“那就沒事了，估計沒和你說是怕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麵，男人嘛，在女人麵前都愛裝，習慣就好。”
回去路上，天色黑得像揉開的墨，連街的燈成了洇開的淡金暈斑。
裴玉到酒店洗了澡，心裡壓不住事兒，猶豫著要不要給梁靖森打電話關心一下。她既然都不怕遠地過來了，如果再悄悄回去，真的白折騰一場。
站在落地窗旁，她俯瞰港市夜景，心神鬆動，撥出他的號碼。等待音響了好久，聽筒傳來他磁性低沉的嗓音：“嗯？”
裴玉心跳無聲加快。
她抿唇，心中突然想到陳莉之前的一劑預防針，沒說自己來香港，隻問：“你還好吧？”
梁靖森應了聲：“沒事。”
怕敏感時期說錯話，裴玉很謹慎：“外公的事我聽說了，節哀。”
“嗯。”
梁靖森今天很柔和，說話也沒有夾槍帶棒，就是感覺身體情況不太好，嗓子有點啞：“前天辦的葬禮，快結束了。”
裴玉不知道怎麼安慰了。
兩人誰都沒說話，也沒掛電話。
“你……”
“你……”
兩次嘗試，裴玉不敢問出心裡在意了一個月的問題。因為她知道不合時宜，但她隻是普通談戀愛的小女孩，有自己在意的點，需要被關注，被愛護，若徹底放棄詢問，又有點不甘心。
“梁靖森，你……”
第三次嘗試，還是失敗。
裴玉有時候都嫌棄自己道德感太強。
“算了，沒事……”
她遺憾地決定閉口不談。
聽筒靜得一點聲都沒有，好幾秒鐘，裴玉反應過來，突然懷疑梁靖森是不是掛電話了，但手機屏幕亮著，顯示通話還在進行著。
“梁靖森？”
她溫軟的聲音被打斷：“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