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吃得如鯁在喉,裴玉忍著許淞知不時的打量,哪怕她在笑,她也感覺不到和善,隻覺得渾身生起一粒粒的雞皮疙瘩,坐立難安。
終於要離開,她偷偷鬆了一口氣。不用想就知道,這頓飯是林孝廷想帶她到家裡買好的,可惜她媽不喜歡她,不吃他這套。
答應結婚,是裴玉想堵住爸媽的嘴,安心工作的一種消極方式。如果嫁給林孝廷,還要接受他那邊父母的嘮叨,甚至鄙夷,她大可不必讓自己去吃這份苦。
這個時候她才清楚,她不愛林孝廷,喜歡都沒有。之前覺得他溫情體貼,合適,會減少很多溝通上的麻煩。但現在顯然不是,他家裡人不喜歡她,這就不合適。
回去路上,林孝廷又給她放喜歡的歌,聊她感興趣的東西,但他越主動,越讓她難以忽視他背景的低處。
“其實……”
裴玉大喘氣,給自己鼓了勁兒,才繼續說:“我今天想和你聊分開。”
林孝廷顯然沒想到,把車停在路邊。
雙閃不停地動,裴玉眼底的情緒卻像一條直線,平靜無波瀾:“最近經曆的一些事,讓我用更清醒的目光審視了我們的關係。無論是職業發展的節奏,還是家庭觀念的磨合,我們之間存在的差異超過了我們覺得能解決的能力。如果繼續維係這段感情,恐怕我們其中一方始終都要單方麵的遷就、妥協,這樣太消耗心力,也影響我們各自的狀態。所以我決定,到此結束。”
林孝廷聽她說完,沉默許久,問道,“你覺得我給他送請柬這件事做錯了,對嗎?”
裴玉沒答。
林孝廷眉間不解:“可我們已經談好確定要訂婚,你們家說,時間和地點我們定,結果就是請柬上呈現的那樣。是,我決定好了一切,沒有通知你,就先把消息告訴了他,是我小氣,是我的錯。但兜兜轉轉說回來,你是不是太把他當回事了?”
裴玉不喜歡在分開的時候撕破臉,她之前經曆過一次就夠了,不想再經受第二次。
於是她笑著故作輕鬆:“我三十五歲之前不會生孩子,你媽不會同意的。”
“……”
林孝廷罕見起波動的情緒倏地平複。
他直視前方被路燈光亮氤氳出虛幻溫暖的長街,嘴角嘲弄勾起:“對不起,是我故意隱瞞了。”
裴玉不在乎了:“世界很大,總會遇到契合的伴侶。我不是,有人會是。”
人生的選擇就像姿態各異的花,有人樂意不婚不育殺入職場,披荊斬棘搞事業;有人偏愛圍爐烹茶,相夫教子,在煙火日常裡經營歲月。
兩者沒有高低貴賤,隻要活得體麵自足,遵從本心,就夠了。
經人介紹的相親不了了之。
說回到朋友身份,但裴玉能理解,她和林孝廷以後估計不會再聯係了。說到底還是那句話,相親是為了結婚,如果不能結婚,說再多都白搭,不如趁早散了。
這件事裴玉誰都沒告訴。
甚至為了躲關注,她第二天就主動接受公司的出差業務,跟同事飛去武漢。
事到臨頭她才深有感觸,以前她能安心顧工作,是因為有陳金金幫她照顧狗狗。現在陳金金不停轉地全國各地飛,也忙起工作,吹雪就落到沒人照顧的境地。如果沒有梁靖森,她會更覺得對不起吹雪。
現在也隻能硬著頭皮先放他家一段時間。
飛行中,裴玉敷了個眼膜,最近心力交瘁,最先反應在眼下狀態,黑眼圈一邊一個,看著就很命苦。她都怕自己眼下烏青,被當事人質疑辯護能力。
可她剛下飛機,晚飯還沒吃,就收到最不想見的人的微信:[去哪了]
梁靖森現在聯係她,像呼吸一樣簡單。
裴玉沒理,手機滅屏。
下一秒,視頻電話直接撥過來,係統音帶的鈴聲好似奪命魂音,嚇得她趕忙掛斷。動作太急,看著慌慌張張,惹得她在公共場合漲紅了臉。
女同事在身邊,關心道,“你要是有事先去接電話,我幫你推箱子。”
裴玉本想說不用,手機鈴聲又響。梁靖森這股勁頭,好像她不接,他就要一直打下去。
“麻煩你先等我一下,謝謝。”
她把箱子交給同組律師,轉身走到旁邊無人處,不情不願地接聽電話:“又乾嘛?我在工作。”
梁靖森低冷的音色有股難言的掌控力:“我在問你,人在哪。”
“……”
裴玉無奈地舒出一口氣:“在公司上班啊,我又不是你,有一整棟寫字樓。”
話音剛落,機場大廳的登機廣播水靈靈地響起:前往上海的旅客請注意,您乘坐的cz3543次航班,現在開始登機……
裴玉趕忙捂手機聽筒,不小心碰到免提,梁靖森的輕嗤聲被放大:“不做律師,改做機場地勤了。”
“……”
裴玉尷尬地咳了聲:“沒。”
梁靖森語氣顯露幾許不耐:“給個地址。”
裴玉就不說話。
她抬起手腕看表,發現自己在這邊已經花費好幾分鐘,趕忙就要掛:“不和你說了,我同事找我,先去忙了。”
掛了電話,裴玉先把梁靖森的微信免打擾,尋一份清靜和心安理得,趕忙跑回去找同事接箱子。兩人都餓了,先找餐廳吃飯。等去酒店辦理入住,已經晚上九點。
裴玉在房間整理行李,接到陳金金的視頻電話:“我馬上有個小長假,天殺的!老娘終於能休息了。”
“可憐的我正在出差,天殺的!”
把手機支架放在床上,裴玉蹲在地上收拾衣服,跟著學話。這段時間,兩人工作都忙,偶爾在手機上聊天,也不能深聊,都是今天一句明天兩句,斷斷續續的。
眼下可讓陳金金逮到機會好好聊聊:“快給我講講,你和相親男處什麼樣了?還有吹雪寶寶,你搶回來了嗎?”
麵對這一切問題,裴玉對著鏡頭比了個叉的手勢,但語氣挺輕鬆:“都搞砸了。”
“……”
陳金金懵,好久沒見,這姑娘怎麼傻了。
她嘖聲:“彆逗,說實話。”
裴玉從床前抬頭,俯身靠近鏡頭,眼神特彆真誠:“真的,我和相親那位分開了。”
陳金金頓時不笑了。
沉默片刻,她舔唇,小心翼翼地問:“梁靖森給你攪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