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主張請客,梁靖森一點不客氣,選了家高級私人會所的頂樓餐廳。但這裡裴玉並不陌生,當初戀愛時,他帶她來過。
梁靖森過往對她,或許感情上有不足,但物質條件從未薄待過,特彆大方。
那天裴玉喝了點酒,還揚言,如果以後結婚,就讓他在這給她求婚。但當時的梁靖森太過冷冰冰,並沒有答她的話。裴玉也是半開玩笑,最終笑幾聲就換了話題。
現在重遊故地,還真是唏噓。
全景玻璃外的璀璨燈火與室內暖黃燈光交織,氛圍浪漫又雅致,很適合談情說愛。但裴玉清楚,以她現在和梁靖森的關係,這氣氛屬實過於微妙了。
於是她隻顧吃飯。
見她一直埋頭大吃,梁靖森唇角上揚,並不友善:“你還記得自己為什麼來這嗎?”
裴玉咽下嘴裡的東西,擦擦嘴,看過去的眼神有點心虛:“請你吃飯啊。”
“原來還記得。”
梁靖森笑意未達眼底:“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請客,讓你吃這麼開心。”
“……”
被挑明,裴玉慫態儘顯,隻敢小口吃飯了,突然矜持起來。
梁靖森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著,眼神透出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寵溺。
裴玉確實不是來大吃一頓的,她有正事,做足心理建設,一鼓作氣地抬頭,就被對方熾熱的目光注視打了個措手不及。她眼睫連連眨動,腦中一片空白,想說什麼完全忘了。
梁靖森先她一步開口:“等會我能去看看狗嗎?”
“……”
裴玉靜默,真的隻是看狗嗎?
她持懷疑態度:“你確定?”
梁靖森挑眉,沒做回答。
回到家已經很晚,裴玉熟練地先給梁靖森找拖鞋,才到廚房拿水:“家裡隻有礦泉水,你將就喝吧。”
梁靖森眉間有片刻的怔神,很快消失,意味深長地看著她:“以前我來,你可不給水。”
不趕走已經算好了。
裴玉被他一句話噎到,喉嚨滾動,解釋得特彆無力:“今天我心情好。”
梁靖森笑而不語。
他喝了裴玉給的水,才去客廳找狗,發現莉莉比被接走時大了點。如果不是他的錯覺,就說明他和小狗很久沒見,影響了他的印象。
就像吹雪,他和裴玉分開時,她還是小奶狗,現在已經長得快要抱不住。特彆像分居的父母錯過了孩子的成長過程。
“你最近工作還那麼忙?”
提及公事,裴玉口吻尋常:“還好,最近沒在公司加班。”
梁靖森又問:“那你有時間遛狗嗎?”
之前有她朋友幫忙帶,現在她朋友也不在,遛狗成了難以忽視的問題。
豈料,裴玉的回答讓他震驚:“我最近中午會回來。”
客廳突然陷入沉默,空氣都凝固。
梁靖森聲音如似裹著冰棱:“中午不吃飯?”
“……”
裴玉突然嘗到一點他的在意,讓她原本能輕鬆說出的話變得小心翼翼:“回去有時間的話,會吃一點麵包,或糕點……”
就見麵色繃緊的男人笑了。
她不傻,知道這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但如果她再繼續往深了解釋,就顯得他倆關係多好似的。她至此收聲,拿起水瓶喝水。
梁靖森抱著莉莉到沙發坐下,那虛浮的笑色儘然消失:“狗我帶走,以後我養。”
裴玉瞬間急了:“憑什麼?那是我的。”
沙發上的男人滿臉雲淡風輕,撫弄著莉莉的背,不緊不慢地說道,“我養,你想看隨時來看。”
“不方便。”
裴玉認真在考慮:“我下班已經快七點,到你家看狗,再回來吃飯,路上的時間我耗不起,累死了。”
梁靖森溫柔撫著莉莉:“我接你,送你。”
“……”
沉默在裴玉喉間發酵,她一時找不回自己的聲音。就聽梁靖森繼續道:“在我家吃飯,回來也不用自己做,很節省時間。”
“……”
裴玉嘟噥:“說得好像你廚藝很好。”
梁靖森倏然勾唇,抬眼看她,一片深暗的引誘:“你來我家試試。”
“……”
拒絕在她喉間澀住,沒能及時說出來。
原本以為隻是他隨口一說,沒想到,他走時,真要把兩隻狗帶走。裴玉下意識想挽留,但考慮現實,兩隻狗最近到他那裡確實更合適。
“我抱莉莉。”
她給他分擔一份重量。
住戶區很多不養狗的人,裴玉之前之所以覺得吹雪很重,還是費力抱著,就是怕嚇到怕狗的人,惹來麻煩。現在有梁靖森,她可以顧體重更輕的莉莉。
梁靖森抱狗,純屬潔癖,不想小狗爪子踩臟,再踩他的座椅。
先後把兩隻狗放進車裡,梁靖森關上車門,轉身看站在單元樓口的女人。駐足許久,他黑漆的眼神透著說不上來的輕佻:“不一起?”
“……”
裴玉繃著嗓子:“不了。”
梁靖森唇角上揚,被拒絕,但顯然沒有就此離開的意思。他虛倚著車身,指間悠閒地玩轉著車鑰匙,在寂靜夜色中發出金屬碰撞的泠泠響聲,敲動著不知誰的心房。
裴玉悄悄蜷起手指。
今晚風聲很淡,幾近於無,襯得男人的聲音尤為清晰:“裴玉,我相信了,你當初不是因為錢才來找上我。”
“……”
裴玉呼吸一窒,心臟如被揪在一起,生出絲絲縷縷的痛。她輕輕搖頭:“真的不是……”
沉默比這夜色還濃,揮散不去。
許久,梁靖森啟唇:“對不起,我當時不該那樣說話。”
“……”
裴玉深吸一口氣,眼睛瞠大,微微仰起頭,眼眶中急速聚滿的淚水才沒流下,被她硬生生逼退。她調整好自己的情緒,顫抖的聲音卻暴露她在這件事上的脆弱:“你還推了我一下……”
那天雨很大,路也滑,她穿著家裡的拖鞋,差點摔倒。裴潤就在附近,以為他有意欺負她,才會衝上來和他大打出手。這些畫麵,裴玉這六年記得清清楚楚。
她也有錯。
但人在回憶爭吵時會下意識美化自己。
隻記得自己被傷害的部分。
越想,裴玉壓製下去的淚意又尖銳地湧上,這次再也控製不住,當著他的麵哭出來。
她很瘦,纖薄的身子立在夜色中尤為的弱不禁風,抬手不停地擦眼淚,卻不及流淚速度,仿佛在他這裡受儘了委屈。
情緒發泄出來總歸是好的。
梁靖森走過去,揉了揉她細軟的發頂,眼神透出稠重的疼惜:“對不起,原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