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硯亭喉嚨血腥味翻湧,咳出血,扶住邊上的樹,才堪堪站穩。
他一直以為白清悠喜歡川川,是真心對川川好的。
甚至覺得,白清悠比宋思思對孩子還好。
那時候。
宋思思每天喊孩子學習。
她到處撿煙盒,做成硬卡片,寫了字叫兒子認。
兒子貪玩,不想認,把一大盒字卡偷偷倒掉,氣得宋思思拿細竹棍狠狠抽了他兩下。
當時,他很心疼孩子。
覺得宋思思老打孩子,一點也不愛孩子。
凶巴巴的,像個瘋婆子,一點也不可愛。
覺得白清悠才是真正愛孩子的人,因為她從不打孩子,還給孩子買糖吃。
現在想來,是多麼可笑。
白清悠根本不喜歡孩子,也不喜歡他。
她隻是喜歡他給她買東西,給她錢。
她隻是喜歡他去給她換家裡的燈,幫她打掃衛生,解決那些她覺得麻煩的事。
可他和孩子,還像傻子一樣粘著她。
想到把媳婦氣走了,還把兒子弄沒了,他扶著樹又吐了一口血。
白清悠也怕了。
她想說兩句,又想起她暈倒在醫院,男人不僅掉頭就跑,還不肯出錢。
又收回了要脫口而出的話。
她怎麼能安慰男二呢?
怎麼可以有聖母心呢?
咱們大女主就是要有仇當場報,怎麼可以去管,傷害過她的人呢?
這不符合她的人設。
白清悠扯了扯衣角,頭也不回地大步走了。
至於男主,他現在還在氣頭上,她怕衝上去撒嬌,攻略值會直接跌到零。
宋思思呆呆地坐在地上,傅硯軒心疼地扶她起來。
小圓子被嚇到了,小小的眼睛裡都是眼淚。
但是她很乖,沒有哇哇大哭,就是可憐巴巴地含著眼淚。
抿著粉色的小嘴,小小的鼻尖一動一動。
看到媽媽傷心大哭,她兩隻小手緊緊地摟著媽媽的脖子,很乖地把小腦袋埋進媽媽懷裡。
“我來抱孩子吧。”
女人沒有動作,隻是任由男人抱走女兒。
剛剛聽到川川在白清悠家過夜,她高興極了。
就像灰暗的世界,突然有了亮光。
她天真地以為,馬上就要找到孩子了。
結果,迎接她的,竟是又一個黑夜。
傅硯軒讓小圓子趴在他肩膀,溫柔地撫著孩子後背,小聲地唱歌哄她睡覺。
小圓子很快就睡著了,就是小鼻子還一抽一抽的。
男人抱著孩子,坐在馬路邊上。
看了眼邊上的傅硯亭,他很淡地開了口,“你不滾去醫院看病,是想在這裡賣慘嗎?”
他聲音沒什麼起伏,他不想和傅硯亭吵,他怕思思難受。
“你要是還有良心,就去找白清悠談一談,她肯定沒說實話。”
傅硯亭擦去嘴角的血,心臟的悶痛算是輕的。
孩子不見的絕望就像被撕開一道口子,無邊無際的痛苦像是要把他徹底埋葬。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痛不會消失,隻會伴隨著擔心和害怕。
與日俱增。
像是喝了烈酒,後勁大得嚇人。
他走了兩步,又轉身回到宋思思麵前蹲下。
女人眼珠子已經不會動了,坐在那裡。
就像一個死人。
傅硯亭斂眸,他沒有勇氣看她,想去牽她的手,又收回了動作。
“改天,我再去找白清悠一趟,好好和她說說,看有沒有孩子的消息。”
“你不要哭了好不好?是我錯了。”
女人轉過臉,眼淚無聲地從眼眶滑落,一顆一顆掛在削瘦的下巴。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雖然她對男人失望透頂,但她還是會難過。
也許,她隻是為了過去的自己哭,為了那個,隻是想要一句道歉的自己哭。
“你去看看吧。”
她聲音很輕,像是一出口,就會被風吹散。
事到如今,她對於這個男人沒有愛,沒有恨。
隻有釋然。
傅硯亭淤堵的心臟突然好受了,這五個字,他在心裡反複念著。
思思願意理他,願意關心他,隻要把孩子找回來,思思一定會原諒他的。
“我答應你,我一定會找到孩子。”
傅硯亭慢慢站起,視線很淡地暼了眼傅硯軒,看他懷抱著小圓子。
怎麼看怎麼刺眼。
但轉念一想,又覺得是他太敏感了。
傅硯軒是團長,又有他這一層關係,會管思思也不奇怪。
“你幫忙送思思一下。”
看他哥嗯了一聲,他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夜色變暗,路燈拉長兩人的影子,重疊在熙熙攘攘的街道,嘈雜喧鬨的,又慢慢變得零星安靜。
男人脫下外套,哄女人穿上。
風拂起她散落的發絲,巴掌大的小臉嶙峋消瘦。
“我餓了,我們去吃飯吧。”
女人眸光動了動,乾巴巴地扯出一抹笑,“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就是,就是……”
她修長纖細的手指捂住嘴,眼淚再次漫出眼眶,“就是堵得慌,我太難受了。”
男人緩慢收攏指尖,握成拳,發絲垂落,江邊吹來的風,擋住了他眼裡的晦色。
“你可以靠一下。”
宋思思語調上揚地嗯了一聲。
擦了擦眼淚,她視線恢複清明,隻能看見傅硯軒濃密的頭發,繃緊的下顎。
男人拇指撚在食指指腹,指節蜷動,像是在努力隱忍著什麼。
“不用了,大街上呢,我沒事。”
女人彎起眼睛朝他笑,沒心沒肺的樣子,像是已經完全好了。
“那去吃飯吧,帶你吃點好的。”
男人起身,又彎下腰,沒拿手帕,用指尖很輕地去擦她眼角的淚。
“我,我沒事。”女人慌忙站起。
她想,她一定是太愛哭了。
煩得男人都看不下去的那種。
傅硯軒帶她去了常去的館子,點了雞湯,還有炒牛肉,西紅柿炒雞蛋……很多菜,都是她愛吃的。
宋思思其實沒什麼胃口,最近吃得少了,胃好像就小了。
沒什麼食欲。
但男人一直說菜貴,不能浪費,吃得她不停打嗝。
臉一直紅紅的。
她想男人肯定討厭死她了,頭發亂糟糟的,眼睛還腫腫的。
如果不是因為女兒,估計都懶得理她。
“你是不是特彆煩我,我也不想打嗝的。”
傅硯軒吃得不多,看她咕嚕咕嚕喝湯,反倒是笑了笑。
“怎麼會,不過倒讓我想起小時候養的青蛙。”
宋思思聽這形容,直接抿直了唇。
算了,反正在男人麵前,麵子裡子早沒了。
考慮到男人請她吃飯,她沒話找話地問,“後來呢,你青蛙去哪了?”
傅硯軒看著她,意味深長,“被我吃了。”
可愛的東西,就該被一口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