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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崔硯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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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潮生一一翻看麵前的文書,大多數都被李光弼做了標記,隻需等自己核實一番,基本上沒什麼差錯。

直到翻到《糧數簿》。

“屯田收糧共26萬石。”

在其旁邊,是一張朱色貼條。

沈潮生看向正在忙著收拾的李光弼問道:“李兵馬使,這是?”

李光弼放下手中文書,抱拳回道:“回節帥,這是需要額外填補的分量。已經補上了,沈節帥無需在意。”

“額外填補?什麼意思?”沈潮生隻覺莫名其妙。隻聽說過當官往自己腰包裡塞的,這怎麼還需要節度使往裡麵填的。

“回節帥,河西道除了屯兵戍邊,額外還有屯田之責。王公上任前,陰氏控製石羊河上遊水壩,隻因下方百姓不交孝敬,便肆意斷水。連帶著軍屯一傾之地儘數絕收,後來陰氏將這缺損補上了。”

或許是見慣了這般場景,李光弼的聲音沒有絲毫起伏,像是在陳述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一傾便是百畝田,軍屯都敢如此毀壞,那百姓豈不是更嚴重些……

“那百姓又有多少絕收?”沈潮生詢問出聲。

“回稟節帥,沒有仔細丈量過,但八九傾總歸是有的……”

“難怪……難怪……”

沈潮生忽然想起之前去往安西都護府時,那路邊賣兒賣女的老婦。

隻怕那些,都是家中被斷流絕收的人家。

“武威陰氏!”

沈潮生心中已有計較,倒不是因為要替誰出頭,而是如今河西道是自家地盤,總歸見不得有掣肘。

更何況,沈潮生早就對這些世家看不順眼。

這個自隋朝便已經存在的陰氏,雖未進“五姓七望”,可在這河西道分量十足。

土地兼並,本就是封建王朝的頑癬,如今敢截斷水源,往後戰亂四起,乾出什麼都不奇怪。

隻怕這陰氏想要那些孝敬是假。

趁著沒人管,人為造成饑荒,低價買走百姓手中田地是真。農戶失去田地,便隻能賣身給武威陰氏為奴。

地要賤收,人如牲畜。

隻是斷掉水源,便能讓這些勤苦勞作一輩子的人當上奴隸。

“武威陰氏,好算計!”

沈潮生突然問道:“七軍三捉守中,有多少人與武威陰氏有舊?”

李光弼愣了片刻,恭敬回道:“回稟節帥,末將不知……王公當初換了一批,隻不過武威陰氏紮根極深,輕易動不得……”

“動不得?兩年前,市籍要上貢我動不得,入了軍伍。”

“如今,我身為河西道節度使,百姓父母官,還動不得?”

沈潮生將文書合上,站起身來。

“我倒要看看,這些自稱流水王朝,鐵打世家。究竟有沒有那般厲害!”

“李將軍,剩下的事務你再替我核實一遍,待我有空之時,再回來落字。”

待沈潮生快步走過院落,李光弼這才反應過來。這少年節度使,想要逃!

轉過身來,卻見沈潮生已經踏出使府。

李光弼歎氣一聲,搬了個板凳來到案前,替沈潮生繼續補缺。

……

沈潮生巳時入的使府,酉時才尋得機會走出府門。

府門外,幾輛馬車依舊停在道旁,博陵崔氏的馬車停在最前頭,格外顯眼。

沈潮生剛邁出使府,崔硯之便已經走下馬車抱拳相迎。

見沈潮生身後有一女子,崔硯之開口誇道:“沈公,半年前匆匆一彆,如今再見沈公。隻覺沈公越發俊朗。若身著紫袍,隻怕一身貴氣難掩。”

一眾弟兄繃不住笑出聲來。

老二撓著頭,掃視一圈。不懂弟兄們在笑什麼。

大哥不是挺俊朗的嗎?

沈潮生凝視著崔硯之,因當初崔景執之事,沈潮生對博陵崔氏無半分好感。更彆提當初在大鬥軍軍營,這崔硯之還明裡暗裡表明,他已知曉自己與崔景執之死有所關聯。

“崔郎倒是光彩依舊。”

摸不清崔硯之的來意,沈潮生便乾脆也不多說。

一句話,點下頭,就算是打過招呼。

崔硯之見沈潮生沒有要繼續談下去的意思,不免心中有些不忿。五姓子弟,雖未入朝堂,那也是讀書人眼中的“白衣卿相”。可如今不是在乎這些的時候。

世家奪權爭鬥,血腥程度絲毫不比皇位爭奪弱。能否體現價值,換一條活路最重要。

崔硯之壓下性子,開口說道:“沈公可還未用晚食?在下已在私府備下酒宴,還望沈公移步,全當是替沈公接風洗塵。”

沈潮生語氣疏淡:“崔郎美意心領了。隻是如今事務繁雜,案頭軍報尚需連夜批閱,怕是要辜負這接風酒了。”

這已是第二次拒客,崔硯之臉上的笑意僵了一瞬,卻又迅速堆砌出笑意。

“沈公剛升任節度使,正事要緊,在下自當體諒,那改日再敘?”

崔硯之見沈潮生點頭,這才讓開身位,垂首退到馬車旁,那副恭順模樣讓沈潮生都隻覺詫異。

車駕內。

陰弘濟隔著帷幔冷哼一聲。

這博陵崔氏何時淪落到能對一個草根節度使這般低眉順眼?

陰弘濟暗自歎道:“這崔硯之,倒像是從泥裡爬出來的蛆蟲,半點世家風骨都沒了,哪怕眼饞那份雪糖生意,強搶不就成了?”

隨即六合靴輕踏兩聲,老奴驅車駛離,仿佛是嫌這地界晦氣。

沈潮生跨上馬背暗自思量。

這些世家子還能在乎自己這節度使不成?自己市井出生,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子怎的如此客氣。

正思忖間,身旁車簾窸窣一聲,哥舒燕的指尖掀開簾布寸許。

哥舒燕垂著眼,白狐披肩襯著那張臉格外清秀,粉唇微張,柔聲說道:“沈公可知那崔硯之的來曆?”

見沈潮生側目,哥舒燕才抬眼望來,眸光清澈。

“他是崔家五房次子,打小在族裡就說不上話,這才被派來河西。”

“前月送雪糖入隴右,官道旁鬆林裡總晃著帶崔家家徽的黑影。他們不搶不奪,就盯著牛車上的貨箱打轉。”

哥舒燕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分明是怕自己的揣測擾了沈潮生的決斷,卻又忍不住將隱患輕輕點破。

“許是我多心了,沈公隻當我沒說。”

哥舒燕把話說完,便放下了帷幔。

沈潮生頷首不語,心中卻已了然。

雪糖生意雖掛著太原王氏的名頭,可那潑天的利,終究是引來了豺狼。

韁繩在掌心繞了兩圈。

如今手裡的雖隻有兩成利,至少還有太原王氏在前麵扛大旗,當初自己將這生意丟給了太原王氏,便存著讓世家撕咬的心思。

隻有見識過了這些世家手段,才能知曉該如何應付。

可如今,這些世家顯然將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來了。

一個毒計,在心底裡升騰而出。

……

沈潮生策馬踏入通胡街,見寧氏滿臉喜色的站在屋外等著。

沈潮生連忙勒住韁繩,翻身下馬,正要詢問發生了何事。

卻見寧氏側過身而行,繞過沈潮生,看著剛下馬車的哥舒燕。

“燕兒,你可得好生休息著。一路奔波不容易,哪怕身子健朗,這般勞累容易壞了身子。”

寧氏回眸掃了一眼沈潮生,繼續說道:“若是有人欺負你了,隻管和咱說。”

沈潮生翻了個白眼,望向在旁邊傻樂嗬的張六奴。

張六奴打了個冷顫,小步跑到沈潮生身旁。

“走。”

沈潮生帶著張六奴進了屋,張六奴用力的將門合上,讓守在屋門口的沈嘯直皺眉。

張六奴轉過身來,臉上滿是諂媚:“大哥,這是乾啥嘞,咱也沒壞事兒啊……”

“雪糖生意,做的如何。”

沈潮生一邊卸甲,一邊開口問道。

聞言,張六奴立刻來了精神,腰板都挺直了三分:“大哥,那可不是咱吹牛。這半年時間,咱裝滿了三…裝滿了兩個地穴,少說也賺了萬貫家產,整個河西的飴糖都跟著漲了四成價格。就是商路可沒那麼好跑,半月一趟的路程,咱都曬黑了……”

沈潮生將胸甲放好,懶得聽張六奴邀功。

“我且問你,太原王氏將那些雪糖都賣往了何地?河西道可是有份子?”

張六奴聞言一愣,隨即說道:“具體送往何處,咱也不曉得。往往都是剛入隴右,就有人來接貨。”

“哥舒女郎說了,這東西,咱不能自己賣,賣了就壞規矩。”

“河西道那些富貴人家手裡是肯定有的。甚至吐蕃那地界,隻怕也都賣去了……”

沈潮生並不驚訝,王氏能將這份生意做到吐蕃去也是意料之中。若讓自己操刀,隻怕安西都護府與中亞,自己都要賣過去。

“那你可知王家多少錢賣的?”

“大哥,咱私底下去過隴右那邊的櫃坊,咱那雪糖跟那些香料絲綢放在一塊兒。咱問過一聲,說一斤是七百文。”

隴右道都能賣七百文,隻怕進長安還能翻一倍,進了吐蕃,隻怕能賣上三貫。

當初,自己管著的時候,十斤飴糖換一斤雪糖,難怪那些世家都眼饞這份生意。

“你剛才說,河西道飴糖價格漲了四成?”沈潮生忽然回過味來。

“可不,往日河西道內一兩飴糖不過五文錢,如今越來越貴,都快七文了……定是那陰家眼饞咱生意特意抬高貨價,哥舒女郎說咱不能給大哥惹事兒,現在都得收隴右和劍南的瓜果甘蔗回來自己煉了……”張六奴唉聲歎氣道。

漲兩文錢,對於幾百上千貫的生意不過是小錢,可這卻代表著,河西道的陰氏,已經開始動手了。

“去,跑一趟明月樓,就說尋崔硯之。”

張六奴見自家大哥沒有找自己算賬的意思,這才鬆了口氣,應下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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