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瑜自然讀懂了程度的暗示,也明白高明遠不過是台前跳梁的馬前卒,以他的實力還伸不到京州來。
真正執棋的黑手,應該是掃黑風暴中最大的老虎常務副省長王政。
但梁瑜的腰杆依舊挺得筆直,絲毫沒有畏懼的意思,如果自己是個普通大學生,下場怕是比鄭西坡還慘。
既然都要坐到了自己頭上了,自然不可能讓他們就這麼全身而退。
"程局長的意思,是要息事寧人?"梁瑜的聲音不疾不徐,卻字字如刀:
"我倒想請教程局長,難不成治安局現在執法辦案,還要先查查嫌疑人背後站著誰?"
他向前逼近一步,"難不成這漢東的政法係統隻剩空殼子,法律威嚴蕩然無存?"
程度額角的冷汗順著臉頰滑落,警服後背已經濕透。
他佝僂著腰,聲音壓得極低:"小同誌,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也是接到過指示,省裡的"
梁瑜突然輕笑一聲,那笑聲在寂靜的走廊裡格外響亮:
"巧了,我也接受過老師的政法指導,他教導我法律是一道紅線,不管是誰,觸犯了法律都該受到懲處。"
他故意頓了頓,"特彆是在群眾的監督之下。"
程度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他心裡把梁瑜說的這個老師罵了個通透,到底那個糊塗老師在教這些紙麵話啊,一看就沒遭過現實的毒打。
這位平日威風八麵的局長,此刻就像條喪家之犬,夾在兩頭猛獸之間進退維穀。
高明遠突然上前一步,他整了整西裝領帶,對著梁瑜深深鞠了一躬,動作標準得像是排練過無數遍。
"這位小兄弟,我承認這次是我考慮不周。"他的聲音帶著刻意的誠懇,"我向你鄭重道歉。"
直起身時,他話鋒突然一轉:"不過得饒人處且饒人。"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梁瑜手中的電話,"有些事,也不是一個電話就能解決的。"
梁瑜聞言輕笑出聲:"看來高總沒聽懂我的話。"他的聲音陡然轉冷,"我說了,不管是誰,觸犯法律就該受到懲處。"
走廊裡的空氣仿佛在兩人中間瞬間凝固,誰也不敢上前打斷兩人交鋒。
就在這劍拔弩張之際,一陣刺耳的電話鈴聲突然打破了沉寂。
高明遠見手中的電話終於響動,也是如蒙大赦般鬆了口氣。
"是,是明白"他點頭哈腰地接完電話,小心翼翼地將手機遞向梁瑜,"這位小兄弟,勞煩你接個電話。"
梁瑜饒有興趣地打量著那部鍍金電話,不出意外的話,電話那頭應該就是王政了。
但令他疑惑的是,堂堂常務副省長為何要不惜親自出麵保一個高明遠?
電話就這麼懸在空中許久,高明遠的手臂已經開始微微發抖。
他深知梁瑜的背景,自然不敢像梁瑜對程度那樣直接把手機懟到對方耳邊。
最終梁瑜抱著疑惑接過手機,語氣平淡問道:"喂,哪位?"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低沉穩重的男聲:"我是漢東省常務副省長,王政。"
梁瑜眉梢微挑,故意將"副"字咬得極重:"王副省長,有什麼事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王政低沉的聲音帶著不怒自威的氣勢:"我接到群眾舉報,有人仗著認識省廳的關係,就公然在餐廳欺壓群眾?"
梁瑜輕笑一聲,修長的手指在電話背麵輕輕敲擊:"王副省長,您這話說的有意思,明明是高明遠帶人持械衝擊餐廳,怎麼反倒成了我欺壓群眾?"
王政卻好像沒聽見他的反駁,繼續用那種居高臨下的語氣說道:"你彆以為背後有人撐腰就敢肆意妄為。"他的聲音突然加重,"漢東省的法治不容踐踏!"
"正因為要維護法治,我才堅持徹查到底!"梁瑜陡然提高音量,"倒是王副省長,三番五次為涉黑商人開脫,究竟是出於什麼考量?"
王政的語氣依然平靜得可怕:"你是什麼級彆的乾部?"他故意頓了頓,"想要質問我,還是讓高育良書記親自來吧。"
梁瑜的眉頭深深蹙起,王政明知道自己背後站著高育良卻還要為高明遠出頭。
"好了,言儘於此。"王政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高明遠可以被帶走,但你也同樣得去接受調查。"
梁瑜聽著他平淡卻不容反駁的語氣,直接回應道:"如果是正常調查,我當然沒意見。"
他的聲音陡然提高,"我同樣也會將今天的事件向省委反映,向中央反映!"
回應他的隻有王政的一聲輕笑,隨即電話裡傳來一陣忙音。
梁瑜聽著這刺耳的忙音也是一愣,這老小子怎麼比趙立春還裝。
高明遠見狀,又掛上了那副假笑,伸手想要拿回手機:"這位小兄弟,既然打完電話了"
梁瑜直接將電話丟了過去,手機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
隨後他出人意料地伸出雙手:"程局長,把我跟他一起銬了。"他的聲音鏗鏘有力,"我倒想看看,王副省長的手能不能擺弄漢東的法律!"
走廊裡又一次安靜得可怕,程度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手銬在腰間晃蕩卻不敢取下。
高明遠的假笑僵在臉上,身子也不自覺地往後挪了半步。
另一邊的王政放下了電話,抬眼望向斜倚在真皮沙發上的趙瑞龍:"瑞龍啊,何苦非要跟高書記針尖對麥芒?"
趙瑞龍雙腿交疊輕晃,雪茄在指間騰起嫋嫋青煙:"王哥就彆問了,老高這人最近"
話音戛然而止,他隨意揮了揮手,"不說這些掃興的,不過這次可算出了口惡氣。
那個梁瑜,上次在我麵前裝得人五人六的,真想看看他現在的狼狽樣。"
王政端起青瓷茶盞杯沿抵在唇邊時,眉頭不著痕跡地蹙起。
高育良難道有把柄落在這二世祖手裡?他壓下了疑慮,掛起標準的官場笑:"這梁瑜,難道是梁群峰老書記的人?"
"跟老梁頭沒關係。"趙瑞龍嗤笑一聲,彈了彈煙灰,"我家老爺子說,這小子背後站的是紫雲山的一位將領。"
茶盞"當啷"磕在茶案上,滾燙的茶水濺在王政手背上,他猛地站起身:"你說什麼?紫雲山?!"
那片掩映在鬆柏間的療養區,住著的可都是能直通中樞的將星。
"王哥你急什麼?"趙瑞龍不緊不慢地擺擺手,"軍政自古兩條線,他們還能管到你頭上?"
"紫雲山的老將軍,門生故吏遍布全國!"王政額角青筋突突直跳,"你這是把我往火坑裡推!"
趙瑞龍仰靠在沙發上,吐出個渾圓的煙圈:"人走茶涼的道理,您還不明白?"
他指尖輕叩扶手,"又不是最開始的那一批。"煙蒂重重按進水晶煙灰缸,"哪怕是,總不會是沂蒙的那一批。"
王政撫著額頭,長歎一聲:"瑞龍,你糊塗!不管什麼時期授的銜,紫雲山上那些老首長的後代是動不得的!若是這件事"
"放下吧王哥"趙瑞龍站起身,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我不過是給他個教訓,在京州,還沒人敢跟我趙瑞龍叫板!雖然老爺子走了,但這漢東的天還姓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