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莉去巴黎的第二天,顧馳淵有急事也趕去機場,聽秘書說至少藥半個月回來。
沈惜從教務那兒接了一個商務團的翻譯工作。
天不亮,就出發去接團。
到了機場,聯係地陪,才知道是雷縵——這女人與何雯關係挺密切的。
雷縵家境一般,在酒吧打工認識了泡夜店的何雯。
通過何家的資源,傍上了個小老板,小老板投資給雷縵開了旅行社。
男人的把手上的客戶都攏過來,雷縵負責落地的接待。
沈惜見著雷縵的態度,就知道對方不喜歡她。
今天來的是個非洲三十人團,商務考察加景點旅遊。
客人們帶得行李多,在停車場是壯觀的一排。
司機一件件往車上搬,效率低。
雷縵拍拍沈惜,“你也去搬。”
“我是翻譯,沒有這個工作內容。”沈惜拒絕。
“我按小時付費給你,你就一直在這兒站著,不合適吧。我為什麼要養閒人?”雷縵抱著胳膊,陰陽怪氣。
人總不能跟錢過不去。
沈惜用皮筋挽頭發,走過去跟著司機一起搬。
司機人好,“姑娘,東西沉,我自己來。”
沈惜搖搖頭,笑著不說話。
車來車往的停車場,行人皆匆匆。
她低著頭,躬著腰,吃力地提起一個個大號的箱子。
頭發因汗水粘在額頭上,粉白的麵頰,也被浸染。
不遠處,通道的電動門打開。
顧馳淵推著行李箱走出來。
一眼看見在人群中的沈惜。
他停下腳步,對司機說,“我打個電話,能走時我叫你。”
司機也看見沈惜,“沈小姐她……”
顧馳淵臉色一變,司機閉了嘴。
顧馳淵緩緩走到留在室外吸煙區。
離沈惜他們的大巴最近的一處。
低頭,攏火,男人的臉掩在細碎的煙氣裡。
北城已是立冬時節,寒風冽冽的,割過每一寸皮膚。
沈惜穿著鵝黃色短棉服,俯身時,露出一小截細腰。
一旁的雷縵一臉傲慢地盯著她,指手畫腳,每一個表情都透著刻薄。
顧馳淵咬著煙,垂下眼。
劃手機上的財經新聞。
沈惜擺好箱子,有個客人來電話,簽證出了點小問題,要等一下才出來。
她終於有時間喘口氣。
一抬眼,顧馳淵在不遠處。
黑外套,灰襯衫,像極北城冬日的濃重的水墨色。
他按滅煙,示意沈惜過去。
“搬走了?”他看著沈惜的臉,若無其事地問。
沈惜點頭,“還有一些零碎,有時間我再去取。”
顧馳淵掃了眼她通紅的手掌,“打工好玩嗎?”
“不算純打工,教務介紹的商務團,價錢給的不錯。還能實踐一下語言能力。”
沈惜緩緩說著,彆開眼,躲開他眸子裡的暗色。
“什麼時候搬走的?”
“你走的第二天。”
顧馳淵諷刺,“急什麼?宅子裡有鬼?”
沈惜低下頭,沒言語。
冷寂又無趣。
“說話。”他啞了聲音。
“這段時間,感謝你幫忙,我不會忘。”她抬起頭,鼻頭酸,眼眶熱辣辣的。
“不會忘什麼?”顧馳淵瞧著她沒血色的臉,“你這話,不明不白。”
他把玩著銀色的火機,目光滄淺,語氣也淡。
沈惜心顫,扭手指,一節一節的泛白。
正這時,玻璃門裡晃出一個人影。
女人穿著白色的羊絨大衣,米蘭時裝周上的高訂款。
她挽住顧馳淵的手臂。
男人神色如常,習慣了親密的距離。
沈惜知道,女人就是林家大小姐。
“馳淵,沒想到巴黎都沒有的款,在機場免稅店買到了。我要是沒聽你的,直接出來,就錯過好貨了。”
林麗瑩晃晃華麗的購物袋,一副誌得意滿。
這牌子,起步價上百萬。
林麗瑩見顧馳淵沒回應,目光一凝,注意到一旁的沈惜,“這就是你家的女學生吧?”說著,伸出手,“你好,我是馳淵的女朋友,叫我麗瑩就行。”
果然是端莊大方的女人,眼神裡帶著不易察覺的傲慢,隻一瞬,便消失。
沈惜伸出手,握了一下,“我是沈惜。”
她以為,顧馳淵停下腳步,是在等自己。
沒想到,還有美人隨行。
半個月,朝夕相對,沒親密是不可能的,她強忍,才憋住沒哭出來。
林麗瑩的水晶指甲在沈惜掌心一滑,“沈小姐的手涼,俗話說,是少人疼。”
她扭過頭,問顧馳淵,“我說得對嗎?”
顧馳淵目光淡淡地掃過沈惜的手,對林麗瑩說,“該走了,我送你回去。”
耀眼的勞斯萊斯庫裡南停下時,沈惜接了最後一個入境的客人。
她沒理顧馳淵,跑到出口迎人。
林麗瑩問,“不帶她一起走?”
顧馳淵打開車門,沒回應。
手擋著車框,紳士地扶著林麗瑩坐進去。
豪車與旅遊大巴錯肩而過。
沈惜拿著話筒,麻木地翻譯雷縵的歡迎詞給遊客聽。
劇烈的疼痛從心口蔓延到四肢,她幾乎花光所有力氣,才勉強穩住身體。
非洲來的客人精力極旺盛,從機場出來直奔長城。
雷縵簡單說了幾句,讓下午四點在大巴集合,她怕冷,就跑到車裡休息,其他的都交給沈惜。
客人們很激動,沈惜跟著爬,戴著講解器,拚命回憶臨時抱佛腳的導遊詞。
到最高的烽火台,開始飄雪花。
巨龍盤踞在山巒間,銀裝素裹,壯美蒼茫。
沈惜想起初一時,顧馳淵在高中做交換生,大夏天帶著國際友人登長城。
那時沈惜喜歡看外國帥哥,顧馳淵帶著她這個拖油瓶同行。
在山頂,陽光炙烤,沈惜幫顧馳淵和外國帥哥合影。
他身後,是峰巒疊嶂到山脈和雄偉的城牆。
一副英氣的俊模樣,含蓄,內斂,極具東方韻味。
從長城回來,沈惜端著照片仔細看。
沒人比得上顧馳淵的天賜神顏。
扯回記憶,沈惜伸出手,雪花落在掌心,她往臉上拍了拍,緩解心裡頭的悶疼。
晚上,送客人去酒店,沒等雷縵說,沈惜鑽進車裡掏箱子。
司機大叔又來幫忙,他忿忿著,“那地陪太刁了,仗著有後台,拚命壓車費,說話還難聽,下次我可不伺候她。”
沈惜坐著公交回學校寢室。
舍友們已睡下。
沈惜拎著毛巾,連洗澡的念頭都沒有。
剛拿起牙刷,手機響。
顧馳淵隻說兩個字,“下樓。”
“累了,有事明天說。”沈惜一個字都不想說。
“宅子準備翻修,在清東西。”他慢條斯理,“你的東西要儘快清走。”
“緩幾天不行嗎?我還要帶團。”
顧馳淵凜著聲音,“你精神兒不是一直挺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