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角巷的商戶們紛紛伸頭張望，這老巷有年數了，窄的很，多兩個人並排走都難，所以平日頂多就是巡邏摩托轉一圈。
這樣正兒八經的警車不常見，怕不是出了什麼事吧？
蘇念一抹嘴，揚起笑朝著警車迎過去，冷不丁被巷口的風灌進喉嚨，頓時彎下腰咳得肩膀直顫。
李耀成推開車門時，正看見蘇念扶著牆緩氣，蒼白的臉因咳嗽泛起不正常的潮紅，抬手順氣時，病號服的袖口滑落，露出手腕處剛結痂的擦痕，那是昨晚跳車時蹭的。
李耀成的眉頭擰起，目光掃過她單薄的病號服，“你家在哪？先送你回去換套衣服。”
雖說最近天氣熱得不正常，可早晚溫差大，這人竟連件外套都沒披。
案情確實刻不容緩，可也不差這點時間。
蘇念剛要搖頭，卻被他下一句堵了回去：“你這身子要是垮了，誰給你養父母交醫藥費？”
這話讓蘇念當即打消念頭，“那行吧，我就不和李警官客氣了，巷尾第三棟就是。”她指了指遠處褪色的紅磚牆，牆外歪歪扭扭長著幾株不知名的小花。
阿翠正從後廚往外端一大盆燒好的大排，看見蘇念跟著個一臉嚴肅的警察要走，手一抖，紅燒大排的醬汁潑在圍裙上。
“小念啊！”她隔著馬路急切喊道：“你這是要去哪兒？”
薑大爺也坐不住了，有些慌張地過去對李耀成道：“警察同誌，我們小念可是好人啊！你們彆是搞錯了吧？”
蘇念看著兩人慌慌張張的模樣，又見兩人身後，另外些平日和原主熟悉的人也掛著焦急往這邊過來，心下不覺一暖。
忙笑著朝兩人擺手，“沒事！李警官找我聊聊案件的事！”
她不說還好，一說眾人更緊張了，“出什麼事了？咋還扯到案件了？”
李耀成看著這陣仗，忽然想起自己老家的街坊們，哪家要是來了警車，準能被傳成“殺人放火”的大新聞。
他往前半步，對大夥露出個溫和的笑：“沒什麼事，是蘇念昨晚出了點小車禍，我們需要她配合調查。”含糊說完，他從內袋掏出警證，在兩人麵前晃了晃，“這是我的警官證，大家儘管放心。”
眾人半信半疑地放下心，臨走，賣大餅的張嬸還抓了兩個大醬香餅硬讓李耀成帶著，“警察同誌，她父母剛出車禍還沒出院呢，她這又……”
話沒說完，又覺得不妥，慌忙擺手，“哎呀，小念身子虛，您多照顧些。”
警車發動時，蘇念從車窗裡看見眾人還站在巷口，張嬸的醬香餅在車裡飄出嫋嫋熱氣，原本冰冷的警車，竟有了幾分暖人的煙火氣。
原主家是80年代的老公房，接近新城，另一邊的馬路拓寬過，李耀成將車穩穩停在路邊，陪著蘇念一起上了樓。
原本他是不打算上去的，可蘇念下車時差點摔了跤，他伸手穩住她，觸到硌手的肩胛骨時，他想想，還是不放心地跟著一起了。
樓道裡飄著舊木料與潮味混合的氣息，蘇念家在三樓的西邊。
盯著生鏽的鐵門發愣，她腦子轉了好幾圈，在李警官的眼神逐漸開始疑惑時，才想出備用鑰匙藏在門口鞋櫃的最底下。
蹲下身時，她忽然一陣眩暈，婉拒李警官要攙住她的好意，從鞋櫃深處摸出把落了灰的鑰匙。
磨到發亮的鑰匙在鎖孔裡轉了兩圈，“哢嗒”一聲門開了。
“屋裡有點亂，彆介意哈。”蘇念側身讓李耀成進屋。
李耀成一眼就看見客廳牆上的全家福，原主穿著高中校服，站在其父母中間，笑容燦爛。
“李警官，你隨便坐，我去換身衣服。”蘇念邊說邊左右打量著，目光掃過淩亂的沙發，堆著醫院收費單的茶幾，最上層是張刺眼的繳費提醒單，日期停在原主出事那天以及陽台晾曬了好幾天、沒來得及收的衣裳…
簡陋的老公房裡，到處都是生活留下的痕跡，平凡卻又溫馨。
而這一切，曾是身為玄門大師姐的她內心深處萬分奢望，卻終究無法觸及的溫暖執念。
李耀成留意到蘇念眼底閃過一絲遺憾，卻並未深究，雙親驟然出事，對這個尚未曆經世事的年輕姑娘而言，無疑是個沉重的打擊，回到熟悉的環境中，有這樣的反應很正常。
“好的，我就在這兒等你。”李耀成點頭。
蘇念轉身走進次臥，老舊的木門“吱呀”作響。
房間狹小局促，衣櫃緊挨著進門的左手邊，她關上門，側身挪了兩步，便打開了衣櫥。
原主的衣物大多是素色，款式簡單卻乾淨，倒與她前世素淨的道袍有幾分相似。
翻找間，一個上了年頭的紅包突然掉落，邊緣繡著的“平安”二字已褪色發白。
蘇念蹲下身拾起，觸感粗糲，像是用舊布料改製而成，她翻了下記憶，似是原主養父母在老家的太婆給的。
拆開的瞬間，一枚玉佩滾落在掌心，玉麵上雕刻的太極魚眼紋路讓她瞳孔驟縮。
“這，這玉佩…”竟與她在異世閉關三月親手煉製的“太初玄元佩”分毫不差。
她微顫的指尖撫過卦象邊緣，心底泛起抹親切，異世的記憶更是如潮水翻湧。
鎮壓萬鬼前夜，她將這枚玉佩交給最疼愛的小師弟，讓他替自己護好眾人。
彼時少年紅著眼眶不肯接，說要等她凱旋時親手為她戴上。
如今玉佩卻裹著原主的生辰八字，墜繩上還纏著養母親手編的平安結，顯然很是珍視。
像是感應到什麼，玉佩表麵突然浮現細密裂紋，如蛛網般蔓延，一道金光閃過又轉瞬即逝。
蘇念心口猛地一疼，像是被人攥緊了心臟。
這是她耗儘心頭血煉製的法器，期望在萬鬼潮中護得師弟師妹們周全，如今卻為原主擋下致命災劫，陣眼幾近破碎。
“李警官，稍等我片刻！”她攥著玉佩衝出房間，聲音裡帶著焦急。
李耀成正盯著那張催款單出神，聽見動靜轉身，目光落在她仍穿著的病號服上，眉頭不自覺皺起。
但見她臉色蒼白如紙，手裡緊攥著什麼，便咽下到嘴邊的話，默默退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