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格利小鎮邊境。
約克將受傷後的瑪吉送回了木屋,瑪吉一直昏迷不醒著。
“你的傷還沒痊愈,瑪吉就也受傷了”,伯萊無奈的靠在藤椅上,雙手攤開在兩旁。木屋外,是寧靜而神秘的夜色。
木屋裡點著用動物油脂,手工胚成的蠟燭。伯萊一口氣點了好多支,他最討厭黑了。燭油被燒化,暖黃色的燭光照亮了整間屋子。除了那些已經適應了的難聞味道,與貨架上奇葩而醜陋的商品,伯萊倒也覺得沒什麼不適。
“瑪吉婆婆法力深厚,醫術高超,這點傷一定可以挺過去”,約克雙手背在身後,望著漆黑的夜色說。他凝神看向被巨大樹冠圈起來的那塊天空,星辰在上麵不安的閃耀著。
“你在想什麼呢約克,我可是要去睡覺了,折騰了一整天,真是累的夠嗆“。伯萊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望向了小房間裡的木床。木床上鋪著一張鹿皮毯子,那毯子看上去很是柔軟和舒服,他早就想躺上去美美睡一覺了。
漆黑的夜色中,木屋的窗戶裡透出明亮的燭光,在這僻遠沒有人煙的小鎮邊境,靜謐的融化在茂密的樹林裡。
“瑪吉說神父掌握了黑魔法,並且有陰謀。他把我們支配開,到底是什麼目的?”約克皺著眉頭說:“伯萊,我們回去後該怎麼做呢,特洛伊已經違背律法了。”
“呼——呼——”,伯萊熟睡了的鼾聲從屋裡的木床上傳過來,回答著約克的問題。他大大咧咧的躺在鹿皮毯子上,腦袋歪向一邊。
“這麼快就睡著了”,約克望著伯萊鬱悶說。然後他環顧四周,發現木屋裡已經沒有多餘的床了。“看來隻能在這櫃台上麵將就一晚了”,約克無奈的想。他伸出手打了個響指,屋裡的蠟燭就都熄滅了。然後他睡在了雜貨鋪的櫃台上。
黑暗中,睡在柔軟鹿皮上的伯萊睜開了一隻眼睛,他偷摸的瞥了眼外麵的約克:“要不早點裝睡,那睡硬櫃台的可就是我了。”
次日清晨。
清澈天空中第一縷純淨的光線,照射在了約克的眼皮上。他伸了個懶腰睜開眼,然後就看到了幾團會動的泥巴,像樹上的鬆鼠一樣在自己的身上跳來跳去。他嚇得趕忙坐起身抖了抖身上的衣服,幾團泥巴被抖落在櫃台上,無趣的朝約克彎了彎身體,轉身一蹦一跳的躍入了貨架上的一個罐子裡。“這是什麼東西啊!”約克納悶兒的想。
他跳下櫃台,“吱呀“一聲推開潮濕的木門,樹林間清新的空氣帶著草木的芬芳迎麵撲來。木屋前的空地上,瑪吉站在一個被木架支撐著,盛滿了水的大鐵鍋前,右手比出劍指,淩空劃出一個七芒星,然後指向了鍋底,那鍋底很快被燙的通紅,水也冒出了熱氣,不一會兒便沸騰起來。旁邊的石子地麵上,放著幾片沾著清晨露珠的大荷葉,荷葉上有一隻被撥了皮,用泉水清洗乾淨了的肥嫩野兔。瑪吉施法將野兔送到了空中,用劍指對著它淩空劃了幾個叉,數不清的沾著清晨透明露珠的翠綠樹葉,就成群結隊的飛了過來。它們圍繞在野兔周圍旋轉,接著“噗噗噗“的鑽入了野兔的身體來回穿梭,野兔便碎成了一塊一塊,紛紛掉落在鍋裡。
接著,各種沒見過的香料,從荷葉上飛舞起來,鑽入了沸水中。沸水攜帶著野兔肉在鍋裡轉動起漩渦,將香料卷人裡麵。清晨氧氣充足,奇妙的香味立刻充盈了整片院落。約克在都城的盛宴上,都沒有聞到過如此撲鼻的香味。一朵朵清晨剛冒出頭就被采摘的鮮嫩蘑菇失重一般飛舞跳躍起來,爭先恐後的掉入了加滿香料的鍋裡。沸騰著的氣泡不停的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不一會兒,香味四溢的肉湯就燉好了。
約克的肚子裡不覺的湧出一陣咕嚕聲。瑪吉聽到聲音回頭一看,隻見約克吞咽著口水:“餐具在哪兒?我幫您準備!“。約克擼起了袖子,義正言辭的說。
鮮美的肉湯與脆嫩的竹筍被擺上了餐桌。伯萊和約克狼吞虎咽。不一會兒,一鍋野兔肉就見了底。
幾團泥巴從罐子裡跳了出來,圍繞著方形的木桌打轉。
“這是什麼東西!“伯萊一腳將它們掃到一邊,那幾團泥巴又像商量好了一般,紛紛躍上了伯萊的腿,糾纏著不肯下來。
“這是【再生泥】,是我鋪子裡價錢最貴的東西!“瑪吉說:”它們見到陌生人就好奇!“
“【再生泥】是什麼呀!“伯萊忙著抓起腿上泥巴丟出去:“一團泥巴能比金子值錢?”。被扔出去的幾團鬆果大小的褐色泥巴,又一蹦一蹦的跳了回來,和手忙腳亂的伯萊糾纏在一起。
“再生泥是食屍花枯萎死亡後,化成的腐爛泥巴。這種泥巴被加以培育後,可以化為傷口上的血肉。打個比方吧!假如你的胳膊被野獸撕咬下一塊血肉,隻要將等量的再生泥塞到傷口裡,並加以施法,再生泥就會迅速變成新生的血肉,達到瞬間愈合的效果!“瑪吉望著再生泥,對自己擁有這樣的貨物,而感到得意。
“又是食屍花“,伯萊撇撇嘴說道:”我可不想再見到那玩意兒了。“
瑪吉對約克說:“你的傷口已經塗了食屍果的汁液,稍後我就幫你治愈,今天上午,你們就可以走了。”
“真是太感謝了!那您的傷怎麼樣了?“約克感激的問道。
“不礙事,我可是國王欽點的巫醫,這點小傷不算什麼。“
“您這麼早就起來,應該不隻是為我們做一餐肉湯這麼簡單吧“,約克又問。
“沒錯,我就是要你們趕快走,回到教堂裡去!我昨晚想了很久,你們的神父,一定是想要把你們趕走,好去實現他的詭計。具體什麼詭計我不知道,但我想,如果你們立刻趕回去,一定能阻止什麼不好的事發生!“瑪吉說。
“那您就趕快為約克醫治吧!我們即刻就動身!”伯萊騰的站起來說。
走了很久,天色逐漸暗了下來,月亮的輪廓模糊的出現,灰暗而詭秘。
森林裡的路逐漸變得難以看清。
“我們連神父到底有什麼陰謀都不知道,回去能做些什麼呢?”伯萊說。
“我擔心,現在回去也解決不了什麼問題。我們已經離開三天了,這三天時間,足夠神父去做任何事情。”約克擔憂的回答。
瑪吉站在木屋前,望著夜空中灰白色的月亮,一種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她突然噴出一口鮮血,身體隨之跪倒在地。獵魂團雖然統統被殺,但他們的實力並不簡單。對自己造成的重傷,雖不致命,但即使在精心調養下,也要數月才能恢複。
瑪吉擦去嘴角的血跡,抬起頭突然看見,灰暗的天空上,一顆冰涼的流星,散發著微弱的白光,從遙遠的天際孤獨的疾速墜落下去,劃出了一道淒美的弧線。
“那是……”,瑪吉望著墜落下去的流星,方才那股不詳的預感,此刻像潮水一般漫過了自己的胸腔,仿佛要令她窒息!
木桌前,幾支明亮的蠟燭被點燃,重新將漆黑的木屋照亮。
瑪吉麵色凝重的坐在方形的木凳上,把桌子上的一塊黑布攤開,拿起了裡麵的一疊,破舊不堪的塔羅牌。
她用顫抖的手,將牌切亂,擺出了命運占卜的牌陣。
燭光不安的跳動在牌的背麵,貓頭鷹站在樹樁上對著遠方眺望,屋外的夜色仿佛比往日更加濃鬱。
她為各種各樣的人占卜過。給他們占卜愛情,健康,預言將來,並給出對策。
但她從不為自己占卜。
作為一名巫師,預言自己的將來,是一種禁忌操作。巫師不可以為自己占卜,否則將會受到命運的嚴懲,這是她從小就熟知的。但今晚,她要嘗試這種禁忌,占卜自己的命運。她說不清為何要這麼做,隻是覺得有什麼不可抗拒的黑暗力量,正在如滾滾烏雲一般向自己壓迫籠罩而來。是的,僅憑預感。憑借她沒有來由的預感。
牌陣安靜的躺在木桌上。借著跳躍著的燭光,瑪吉帶著綠瑪瑙戒指的手,從牌陣裡慢慢抽出了三張。她屏住呼吸,將第一張牌翻開。
是一張“女祭司”,牌麵是正位。
“這張牌在暗示我,要相信直覺”,瑪吉分析著牌麵。“看來這次為自己占卜的舉動是正確的,的確要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了。”她皺起眉頭,內心的不安像漆黑的湖麵般不斷上漲,淹沒了月亮的倒影。
接著,她翻開了第二張。
是一張“吊人”,牌麵是逆位。
她的手不由的一抖,“吊人”掉在了桌子上。逆位的吊人,預示著厄運的到來,也代表著無畏的犧牲。“究竟是什麼厄運呢?”瑪吉想。看來,答案要由第三張牌揭示了。
她的手摸向了抽出的第三張牌,手指按在上麵,遲遲不敢翻開。那是她從未麵臨過的恐懼。
牌,終於被緩緩翻了過來。
屋裡沒有風,可是燭火,卻開始跳動的詭異。
第三張塔羅牌從瑪吉的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木屋的門突然哐當一聲自動打開,迅速而沒有預兆。接著,是瑪吉騎在掃帚上快如閃電般的身影從屋裡疾速衝了出去!木屋裡燃著的燭光被湧進來的晚風吹動著搖晃了一陣,接著又恢複了平靜,安靜的照亮著整間屋子。
無邊的寂靜森林裡,是瑪吉疾速逃命的身影。在可怕的夜色中,緊張的穿梭著。
“快一點,再快一點!就要來了,來不及了!”瑪吉的額頭湧出了巨大的汗珠,順著她的大臉,被迎麵而來的風吹到了黑色短袍上。
“不可能的!不會的!”她神智渙散的騎在飛速向前衝去的掃把上,不停的喃喃自語著。她的身體因過度緊張而不停顫抖著,而她自己並沒有發現。她知道,塔羅的占卜結果,是不會出錯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她騎在掃把上盲目的疾馳著,也不知道該逃往哪個方向,或許,她因該離開這片森林,或者,告彆這個小鎮,和她居住了多年的木屋?
木屋裡的燭光依然明亮著。各種奇怪的貨物被擺在貨架方形的格子裡,明碼標價。
桌子旁的地麵上,躺著瑪吉抽到的第三張塔羅牌。
“死神”,牌麵正位。
那是她的死期。而且,就在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