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府內院,厚重的書法帷幔內,苦澀的藥味彌漫在房間中。
丫鬟屏著氣息,端著湯藥和染了血的紗布壓著腳步聲進進出出。
房內傳來女人壓抑的哭聲。
“彆哭了!教兒子教不好,整日裡隻知道哭哭啼啼!”
朱氏原在薑宴禮床邊垂淚,聽見丈夫的責難,氣惱地甩了手帕在他身上。
“我沒教好?你日日靠在碼頭!兒子不管不顧,生意也沒見有多少起色,你還有臉說我?”
朱氏瞪起圓目,不小心扯到背上的傷口,痛得表情猙獰。
“現在好了,兒子差點沒了功名,還被逼著娶那個不要臉的蕩婦,養了你那個白眼狼外甥女這麼多年,現在還要倒找她錢?!”
朱氏越想越委屈,又伏在兒子身上哭了起來。
“兒啊,娘沒用給你找了這麼一個廢物爹爹,你日後這日子可怎麼過啊!”
薑書望被妻子說得沒臉。
他原本就是靠著姐夫的遺產起家,但幾年了,即使參照姐夫從前的打理方式,生意也是一落千丈,甚至年年虧空。
薑書望惱了又惱,想起自己那個素日裡文靜柔弱的外甥女,眼中閃過一抹狠厲。
“進了我們薑家的錢哪有那麼容易要回去。”
朱氏聽丈夫語氣不對,將眼中的眼淚憋了回去,紅著眼看向丈夫。
“可是那妒婦又不許禮兒娶平妻,原本若是小白眼狼嫁給禮兒這錢也就稀裡糊塗的過去了,現在婚約一斷,那小白眼狼就當即要討錢回去!”
薑書望陰森一笑,“那妒婦算什麼東西,終歸隻是個沒多少見識的女人,等把那人娶進門,再結果了不就行了?”
朱氏驚駭地看著丈夫,“你是說,料理了那安氏?”
她稍稍一想,立馬搖頭,“不行不行,那安氏可是安城邑的女兒,若是死了肯定饒不了咱們的。”
薑書望微微一頓,妻子這般說倒也有幾分道理,畢竟她出生官宦,處理不好怕是會惹出禍端。
他沉吟半刻,又有了成算哼笑一聲。
“那便先安撫住那小白眼狼,等禮兒大婚後,隨便找個男人破了她的身子,屆時,再讓宴禮出麵迎她做個妾室,她必定感恩戴德……”
朱氏眯著眼思量幾番,還是覺得不好,“可是那妒婦今日在堂上說不許禮兒娶妾室……”
薑書望“嘖”一聲,“虧你當了兒媳那麼多年,這兒媳在婆家終歸隻是個晚輩,等她進了門還敢不聽長輩的訓話嗎?!”
朱氏眼前一亮,是啊,等那妒婦進門,自己怎麼也是她的婆婆。
這婆婆磋磨兒媳的手段,可是多了去了,屆時誰還管她是什麼官家小姐!
她心裡暗暗興奮起來,她今日受了那麼大的委屈,等那妒婦進門,她可要好好管教管教那個妒婦!
朱氏越想越興奮,看丈夫也順眼了幾分,“還是老爺思慮周全。”
薑書望得意地哼笑一聲,“且先不要跟蘭家人硬碰硬,一切等安氏進門再做打算。”
“是,都聽老爺的。”朱氏臉上露出一個扭曲的笑。
這一切,都被一旁床上雙目緊閉的薑宴禮聽在耳朵裡。
【男主媽這個表情……好嚇人!】
【這男主父母也太狠了吧?!為了搶錢要找人強奸小綠茶然後逼迫人家嫁給自己兒子?】
【女主還沒嫁進門,這惡婆婆姿態就原形畢露了,嘶……】
【你們不覺得恐怖嗎?這男主爹剛開始可是要除掉女主的,隻不過因為女主娘家硬怕惹火上身!】
【恐怖如斯,真是沒想到男主父母惡毒到這種程度,媽呀,我對男主的san值狂掉!】
【所以姐妹們嫁人一定不要光看男方,男方父母人品也很重要!】
【樓上說的太對了!女主糊塗啊!】
蘭惠兒在院中淘米,初夏傍晚的井水有些涼,但遠不及她此時的心境。
彈幕密密麻麻地將薑家夫妻的打算血淋淋地展現在蘭惠兒的眼前。
她前世一碗穿腸毒藥下肚,並未其中有沒有她舅舅的暗中授意,如今看來,這兩人夫妻一體,夫唱婦隨,前世她的死與她舅舅怕是也脫不了乾係。
蘭惠兒眼中閃過一絲冷冽。
“小姐,肉菜我都切好了,剩下的您交給我吧!”
海棠用圍裙擦乾手,從蘭惠兒手中端走淘米盆,麻利地將米瀝出來,放進灶中。
蘭惠兒被海棠推出了廚房,但仍駐足在院中,隔著竹窗看著海棠像小陀螺一樣在灶前忙活兩人的晚飯。
沒一會兒,廚房裡飄出臘肉的香氣,一切溫馨又鮮活。
前世薑家欠了她和海棠兩條命,重來一次,她一定要讓薑家一無所有。
小院的牆上,高大的香椿樹正巧擋住兩個勁瘦的身形。
蕭無渡換了一身青色的袍子,嘴中叼著香椿葉子。
“侯爺,這小娘子再在這薑家待著怕是小命都要沒了…”
他想起方才在薑家少爺房頂聽到薑家夫婦的密謀,不禁為這個小娘子捏了把汗。
“人家樂意在這虎狼窩裡,你管這麼寬做什麼?”
蕭無渡將香椿葉撇到一邊,視線掃過那盯著廚房裡的小白蓮。
“她隻是一個小娘子,無父無母的,若是獨立門戶肯定不容易……”
逐風嘴中嘟嘟囔囔的,餘光掃見自家侯爺視線冷冷地掃過來,默默閉了嘴。
蕭無渡不愛管人閒事,他既然答應會幫她把錢拿到手自然會做到,若是她自己作把自己作死了,那他也隻好把真金白銀換成紙錢給她燒過去。
下一瞬,蕭無渡身旁又出現一個黑影。
“侯爺,您在這。”
追月方才回薑家的前院怎麼也找不到自家侯爺,沒想到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他就出現在薑府的後院,還蹲在人家蘭家姑娘的牆頭上。
蕭無渡掀了掀眼皮,“什麼事。”
追月緩了口氣,低聲道,“豹二又去了暗香樓。”
蕭無渡微微眯了眯眼。
小惹禍精笨手笨腳地幫小丫鬟搬出了板凳,主仆二人應是打算在院裡吃飯。
“侯爺,您看?”
這個豹二是他們盯了一個月的人,平日裡閉門不出,唯獨每隔五日,會出現在暗月樓,但人進去了卻又怎麼都找不見蹤影,著實古怪。
蕭無渡輕輕點頭,“那咱們今晚就去一探虛實。”
“是。”
追月和逐風領命,但等了三息主子還沒有動靜,麵麵相覷。
“總歸豹二也跑不了,天色不早了,還是先吃完晚飯再走。”
蕭無渡舔了舔嘴唇,也不知道這主仆兩人在飯裡放了什麼,遠遠聞著讓人口舌生津。
還沒待逐風和追月反應過來便縱身一躍,堂而皇之地出現在人家姑娘的院子裡。
???
侯爺,您這是要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