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終於抬眼,目光平靜地掃過劉浩那張因憤怒和酒精而漲紅的臉,以及他懷裡那個女人幸災樂禍的表情。
然後,他的視線落回那堆“垃圾”上,嘴角似乎極其細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他不再理會劉浩,徑直走向那個角落,俯身,隨手撿起了那塊灰白沙皮,布滿裂痕的“廢料”。
動作隨意得像是在菜市場撿了個土豆。
“老板,這塊怎麼賣?”
陳默指著手中的石頭,問旁邊一個叼著煙,看上去懶洋洋的攤主。
攤主瞥了一眼,吐了個煙圈,漫不經心道:“哦,那個啊,添頭,你要的話,給兩百塊拿走,當個凳子坐都嫌硌屁股。”
“噗嗤!”劉浩忍不住大笑出聲,聲音刺耳,“聽見沒?兩百塊!陳默,你還真去撿垃圾啊?要不要兄弟我賞你兩百?哈哈哈哈!”
他身後的跟班和懷裡的女人也笑得前仰後合。
圍觀眾人也紛紛搖頭,覺得這年輕人大概是受刺激太大,失心瘋了。
陳默沒說話,從衣服口袋裡掏出兩張皺巴巴的百元鈔票,遞給攤主。
攤主隨手接過,塞進口袋,看都沒再看那塊石頭一眼。
“切了吧。”
陳默對攤主說道,聲音依舊平靜。
“切?這破玩意兒有啥好切的?”
攤主一愣,隨即不耐煩地擺擺手,“行行行,算你買了解石費了,那邊機器空著,自己去切吧,彆耽誤我做生意。”
他指了指角落一台半舊的小型油切機。
劉浩抱著胳膊,臉上掛著毫不掩飾的惡毒笑容:“來來來!大家都來看看!看看咱們陳大才子怎麼把兩百塊變出花來!哈哈哈!我今兒就站這兒,等著開眼界!”
他故意大聲嚷嚷,吸引更多人圍觀。
陳默拿著那塊不起眼的石頭,走到油切機旁。
機器的操作工是個老師傅,看到這塊石頭也是直搖頭,但顧客是上帝,他還是接了過來,固定在機床上。
“老板,怎麼切?”
老師傅問。
“擦窗。”陳默指了指石頭側麵一處看似最無奇的、裂紋最密集的地方,“就這裡,薄薄擦一層皮。”
“擦窗?就這破石頭還擦窗?”
老師傅更無語了,覺得這人真是怪到家了。
劉浩那邊的笑聲更是肆無忌憚。
嗤……
刺耳的解石聲響起,金剛砂輪緩緩壓下,石屑紛飛。
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包括劉浩,臉上帶著等著看更大笑話的表情。
石屑落下,露出被切割麵。
一片灰白,夾雜著難看的黑色蘚痕。
“哈哈哈哈哈!我就說嘛!垃圾就是垃圾!”
劉浩第一個爆發出哄笑。
然而,他的笑聲隻持續了半秒,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戛然而止!
隻見那老師傅用清水衝去切割麵的石粉汙垢後,一抹驚心動魄,極其濃鬱純正的翠綠之色,如同初春最嫩的葉芽,帶著冰晶般的質感,毫無征兆地暴露在眾人眼前!
那綠色純淨得沒有一絲雜質,水頭足得仿佛能滴出水來!
更令人震驚的是,那綠色並非淺淺一層,而是從切口處向內延伸,深邃無比!
更奇異的是,那些原本被視作致命缺陷的黑色蘚痕,在擦開窗口後,竟然化作了點綴其間如同水墨畫般的黑色飄花,非但沒有破壞美感,反而給這片純粹的冰綠增添了幾分靈動與神秘!
“臥……臥槽!!!”
“冰……冰種?正陽綠?還帶活蘚飄花?”
“我的天!這水頭!這顏色!這……這怎麼可能?”
“從廢料裡擦出來的?我是不是眼花了?”
短暫的死寂之後,圍觀人群瞬間炸開了鍋!
驚呼聲、倒吸冷氣聲此起彼伏!
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盯住那個小小的窗口,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狂熱!
老師傅的手都在抖,激動得臉都紅了:“漲了!大漲啊老板!這……這至少是冰種正陽綠!飄花還是活的!種老肉細!無棉無裂!這……這窗口表現太好了!裡麵要是滿料……不敢想!不敢想啊!”
他看向陳默的眼神,充滿了敬畏和不可思議。
劉浩的臉,由紅轉白,再由白轉青,最後變成一片死灰。
他張著嘴,眼珠子瞪得幾乎要掉出來,死死盯著那塊在他口中隻值兩百塊的“垃圾”,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荒謬、最恐怖的景象。
他懷裡的女人也驚呆了,嘴巴張成了o型。
剛才的嘲諷和哄笑,此刻變成了最響亮的耳光,狠狠地、無聲地抽在他自己臉上!
火辣辣的疼!
五萬塊買的黑烏沙,此刻在眼前這塊綻放著夢幻般冰綠光芒的石頭麵前,瞬間黯然失色,如同瓦礫之於明珠!
陳默仿佛沒聽到周圍的喧囂,也沒看到劉浩那張精彩紛呈的臉。
他隻是平靜地看著那塊石頭,【火眼金睛】的洞察力讓他早已“看”清了內部的結構——冰種正陽綠,滿料,飄花靈動,毫無瑕疵,靈氣充盈,是不可多得的靈玉胚子。
他伸出手指,輕輕拂過那抹醉人的冰綠,感受著其中蘊含的清涼生機,如同拂過清晨沾著露珠的嫩葉。
然後,他微微側過頭,目光終於落在了麵如死灰,身體微微發抖的劉浩身上。
眼神平靜無波,沒有嘲諷,沒有得意,隻有一種如同看路邊石子般的漠然。
“垃圾堆裡,偶爾也能撿到點能用的東西。”
陳默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周圍的嘈雜,帶著一種俯視塵埃的平靜。
這句話,像一把冰冷的錐子,狠狠紮進了劉浩的心臟。
讓他最後一點強撐的力氣也徹底潰散。
他踉蹌著後退一步,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臉上隻剩下無地自容的羞恥和巨大的恐懼。
眼前這個被他視為螻蟻的“窮鬼”,此刻在他眼中,變得無比陌生,無比可怕!
陳默收回目光,不再看他一眼,仿佛他從未存在過。
他對激動不已的老師傅淡淡吩咐道:
“不用切了!”
陳默的聲音平靜如水,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