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蒙騎兵的包圍中,石九感覺自己進入了一種奇妙的境界。
手中重刀依然沉重,但揮動間已經沒有了一開始時的那種生澀,若非要形容這種感覺,更多的像是如臂使指一般的流暢。
雙手揮刀,或拍或點或劈,周圍的騎兵無不是觸之必傷。
人群中石九閉著眼睛,完全憑借自己的感覺在揮刀。
周圍的騎兵雖多,但石九身邊就那麼大的空間,一次隻能允許八九人同時出手,彎刀的呼嘯聲不斷傳來,在周圍的呼喝聲中石九總能輕易的將其分辨出來,手中重刀後發先至。
身邊的騎兵換了一撥又一波,石九閉著眼睛毫無所覺。
李應同帶著胡狼趕到的時候,隻看到石九端坐在馬背上,周圍地麵上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的屍體。
胡狼看到眼前的石九,眼睛瞪得老大,若非親眼所見,絕難以相信石九居然能堅持到現在。
一旁的李應同看著人群中的石九,目光卻是漸漸的凝重了起來。
李應同萬夫長的實力不知要比胡狼高多少,觀察的自然更加仔細。
在包圍圈中,以石九為中心,地上的 屍體層層疊疊的鋪展開來,石九腳下隻有寥寥幾具屍體,但越向外屍體越多,在四尺外的地方,屍體更是厚厚的摞了起來,在四尺外的地方,屍體則是驟然減少。
李應同看著石九手中的重重刀,地上屍體的分布剛好和重刀的最佳攻擊位置相對應。
看了眼閉著眼睛在那裡揮刀的石九,李應同眼中隱隱有些羨慕的神色。
身為萬夫長級彆的強者,自然可以看出此時的石九進入了一種類似於頓悟的狀態,當年他在突破到萬夫長時也曾僥幸進入過這種狀態,後來他的實力便有了飛躍式的進步。
這石九看起來隻是比普通的百夫長強那麼一點,沒想到居然能在這種境界遇到這種機緣。
也不知道他這次能領悟多少。
此時眾人座下的戰馬都有些不安的踢踏著蹄子,地麵上草葉的震動已經清晰可見。
李應同抬眼看去,隻見不遠處一道黑線正向這邊快速掠來。
“將軍!”胡狼看向一旁的李應同。
之前趙征雲入城時胡狼曾遠遠地看到過李應同,知道對方是大將軍身邊的人,隻是沒想到對方這次會同自己一起前來。
不管什麼原因,對方那一身將軍級彆的戰甲卻是做不得假,有萬夫長這一級彆的人在身邊,胡狼的膽氣也壯了很多。
這時,左右兩側各有兩騎飛掠而來。
李應同冷眼看去,手緩緩地放在了腰間的刀柄上。
“大人,是自己人。”胡狼在一旁連忙說道。
來人正是胡豹與張誌四人,幾人將消息傳遞出去後便緊急回返,遠遠地瞧見石九無恙,心中不由得鬆了口氣。
見胡狼在不遠處向自己招手,幾人紛紛調轉馬頭向這邊而來。
幾人來到近前瞧見李應同的身影不由得一愣。
李應同他們都是見過的,畢竟那日大將軍入城時跟在身邊的就那麼幾個人,隻是沒想到這位現在怎麼在這裡。
雖然心中疑惑,但還是紛紛上前抱拳見禮。
李應同回頭看了幾人一眼,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雖然對幾人的行為很是讚賞,但李應同身居高位,又豈會將這幾人放在心上。
胡豹幾人策馬來到胡狼身旁,低聲向胡狼詢問起了情況。
胡狼將經過簡單的說了下,幾人向李應同看了眼,眼中都有些驚訝。
沒想到大將軍居然會親自派手下前來。
看向不遠處的石九,幾人眼中立即煥發出了神采,都在那裡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但礙於一旁的李應同,沒人敢率先衝上去罷了。
包圍圈中,石九的身形有些搖搖欲墜,座下的戰馬身上也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傷口。
雖然石九已經竭力護住它了,但一開始的時候那麼多刀劍一齊砍過來,石九自己都有些應接不暇,座下的戰馬自然難以幸免。
後來石九隻感覺自己身邊的人漸漸的變少,座下的戰馬身上也沒有再增添傷口,但之前受傷已經流失了大量的鮮血,現在戰馬也隻能四蹄撐在地上勉強維持不倒,卻是連邁一步的力氣都沒有了。
眼見得北蒙人的大隊騎兵越來越近,李應同眼中泛起一道厲芒。
“你們在這裡看好他。”
說著,不等幾人反應過來,一人一騎已經向前直衝而去。
見李應同居然直衝向對麵的大隊騎兵,胡狼幾人皆是瞪大了眼睛,眼中滿是不敢置信之色。
李應同單人單騎,速度越來越快,對麵的北蒙騎兵很快便看清楚了李應同身上的戰甲,當先幾人心中皆是一驚。
“萬夫長!”
“將軍甲!”
當先的幾名百夫長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驚疑不定之色。
大秦和北蒙大大小小的戰鬥不下上千場,還從未聽說過有萬夫長身先士卒、衝鋒陷陣的。
‘對方難道是衝著大將軍來的!?’幾人相視一眼,心中都浮現了同樣的想法。
雖然不認識李應同,但他這一身將軍戰甲太引人注目,想不讓人多想都不行。
為首的幾名百夫長果斷向後揮手,將消息穿了過去。
大秦的將軍都是實力的象征,雙方相鬥這麼多年,對此早有體會。
沒多久,近五萬的北蒙騎兵隊形開始緩緩地變動,由之前的一條線緩緩地向中間聚攏,漸漸的形成了一支羽箭模樣的陣型,箭首處正對著李應同狂飆而來。
箭尾處,幾名萬夫長在身邊親衛的重重護衛下遙遙的望向前麵的李應同,眼中同樣滿是驚疑不定之色。
‘麵對千軍萬馬仍如此淡定,難道有埋伏!?’幾名萬夫長心中同時想到。
向四周看了眼,隻見空曠的草原上並沒有隱藏的兵馬。
不敢掉以輕心,幾名萬夫長幾乎同時向四周派出了大量的遊騎察看。
幾人不擔心對方能在萬軍叢中斬殺自己,隻擔心大秦在周圍有埋伏。
一旦被大秦的騎兵包圍,那他們麵對大秦騎兵的唯一的速度優勢便會蕩然無存。
胡狼等人在後麵遠遠的瞧見這邊的動靜,臉上也是微微變色。
麵對千軍萬馬,說不害怕那是自欺欺人,誰都怕死,能好好活著誰都不想死,可眼前卻有比死更重要的事。
胡狼幾人看向不遠處的石九,李應同臨走前曾吩咐不讓上前打擾石九,雖然情況危急,但幾人也不敢妄動。
石九手中重刀揮下,舉刀格擋的那名騎兵“嘭”的一聲被劈落馬下,張口吐出了一大口鮮血,雙眼一翻,暈了過去。
此時石九身邊已經沒有一能站立的人,周圍的地麵上滿是橫七豎八的屍體,有人的,也有戰馬的。
石九持刀靜靜的端坐在馬上,閉目沉思著什麼。
忽然,不知是否錯覺,胡狼忽然看到石九手中的重刀飄了起來,沒錯,就是飄,胡狼感覺此時的這把重刀在十九手中就像一根稻草般被他給隨意的揮了起來,然後向前直刺而來。
隔著一段距離,胡狼幾人卻感覺有一座小山正輕飄飄得向向自己飛來。
明明是一把沉重無比的重刀,但卻給人一種輕若鴻羽的感覺,直讓胡狼等人難受無比。
就在幾人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心中卻是驟然一輕,抬眼看去,隻見石九已經不見了蹤影。
胡狼幾人大驚,立即縱馬上前,躍過周圍堆疊起來的是屍體,見石九正從地上緩緩地站起,張著眼睛有些空洞的看向四周。
在石九身後,那匹戰馬已經倒在地上沒有了生息。
石九手臂四處揮舞了一下,整個人突然直挺挺的向後倒去。
胡狼立即從戰馬上躍下,一把將石九將要倒地的身形攬在了懷裡。
“頭!”胡狼搖著石九的身體大聲喊道。
“頭!”
“頭!”
這時胡豹幾人也都圍了上來,一臉緊張的看著胡狼懷中的石九。
伸手在石九鼻下探了探,胡狼心中微微鬆了口氣。
抬手抹了把眼睛,看向李應同的方向,大喊道,“李將軍,快走了。”
但聲音被滾滾的馬蹄聲淹沒,根本未能傳到李應同耳中。
胡狼見狀大急,李應同雖說有萬夫長的實力,但在千軍萬馬中一旦被纏住了也會有隕落的危險。
“大哥。你先帶頭離開,我去通知李將軍。”胡豹在一旁說道。
“彆去,”一旁的張誌一把拽住起身的胡豹,說道,“用信號箭。”
“對啊!”幾人眼前一亮,胡豹伸手自懷中摸出了一隻巴掌大小的信號箭,撕開引線。
手中的信號箭厲嘯著飛上了高空,砰然炸開。
李應同回頭看了眼,隻見胡狼幾人已經帶著石九策馬離去。
回頭看向眼前如一支利箭般衝來的大隊騎兵,李應同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身形自戰馬上驟然彈射而起,身形閃動間向著大隊騎兵直衝了過去。
雙方幾乎是轉眼間便接觸在了一起,後麵的眾人隻感覺眼前一道白光閃過,接著便是此起彼伏的馬嘶聲響起。
待到回過神來,李應同已經飛身而返,穩穩地坐在了馬背上。
冷眼向騎兵後麵看了眼,轉身策馬而去。
後麵幾名萬夫長感受到李應同那冰冷的目光,不由得有些沉默。
雖然都是萬夫長的實力,但李應同明顯比他們要強很多。
隊首,李應同一刀幾乎將整個羽箭的箭頭給削平,衝在最前麵的上百人被一刀斬殺,屍體則被後麵衝來的戰馬給踏成了肉泥。
“追。”後麵的萬夫長冷聲下達了命令。
即便是實力高強又如何,不到宗師,那就有被殺死的可能。
數萬名騎兵組成的隊伍如一支黑色的利箭,緊緊的追在了李應同幾人的身後,向著平城的方向直奔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