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決心
直到林公公的身影走出了大殿,殿內一眾官員這才回過了神。
有些知道內情的官員相視一眼,眼中俱是果然如此的神色。
高慶武身為太傅,早年曾教導過皇帝一段時間,皇帝如此處理高家,明顯是念了以往的舊情的。
“草原一戰,傷亡頗大,戰後的安撫事宜要儘快落實。”秦誌緩緩地說道。
“是。”下麵立即有人拱手躬身應道。
現在趙征雲那裡的戰報統計還沒有送上來,但先前的準備工作已經在開始做了。
大秦在這方麵已經有了一套頗為完備的製度。
“鎮東將軍那邊。。。”秦誌開口剛要說些什麼,卻被殿外突如其來的一聲長喝打斷。
“邊關急報,北蒙十七萬大軍兵臨平城。”
殿內諸位大臣聞言一驚,紛紛抬頭看去,果然看到秦誌的臉色沉了下來。
“傳。”
秦誌沉喝一聲,立即有一名小太監向殿外走去。
回來時小太監手中捧著一卷密封好的文書,身後則跟著一名風塵仆仆的百夫長。
秦誌將密封的文書打開看了一遍,“嘭”的一聲拍在了麵前的桌案上。
“哼,好一個北蒙”秦誌寒聲道,“真當朕不會動殺心麼。”
看向下麵跪著的百夫長,厲聲問道,“現在平城如何了?”
“回陛下,”這名百夫長俯身跪地,說道,“大將軍正帶著五萬人馬駐守平城,還請陛下速速派兵增援。”
秦誌聞言點了點頭,揮手示意那人退下,看向下麵站著的一班人馬,寒聲道,“現在人家已經打到家門口來了,該怎麼辦,諸位說說看吧。”
諸位大臣左右看了看,一時沒人敢上前答話。
之前有過前車之鑒,大家心中都清楚此時陛下是鐵了心要和北蒙打一場,這時候隻能順著皇帝的意思來。
丞相李相默了默,上前抱拳道,“回陛下,北蒙再三對我大秦無禮,應當速速派兵將其擊潰,唯如此才能揚我大秦天威。”
下麵的一眾大臣聞言也都在一旁附和。
“丞相認為應該怎樣增援才合適?”秦誌問道。
緩了緩,李相說道,“平城有趙將軍鎮守,不需要派遣將領,依臣之見,隻需要增兵即可。”
點了點頭,秦誌緩緩地說道,“言之有理。”
看向下麵眾人,秦誌沉聲道,“傳令,上雍郡、河西郡各派遣十萬士卒前往平城,限期十五日內集結完畢,不得有誤。”
“是。”身旁立即有太監寫好了調令,呈送給秦誌確認無誤後加蓋上皇帝的大印,交予早已等候在殿外的傳令兵。
確認封漆完好後,傳令兵立即抱拳上馬而去。
眼看著傳令兵迅速遠去,掌管錢糧的官員頓時露出了一抹苦笑。
每次朝廷有戰事都是他們最提心吊膽的時候,糧草一旦跟不上,前方的士卒打了敗仗不說,連他們都得跟著腦袋搬家。
可這種事情碰上了也沒有推脫的辦法。
秦誌在戰事上一直都是雷厲風行的風格,平常大家都相安無事還好一些,可一旦聽說周邊有哪個國家或部族敢挑釁大秦威嚴,秦誌定然要出兵前去剿滅。
最近北蒙的態度有些囂張,看皇帝的態度是不準備輕易放過了。
果然,心中剛掠過這個念頭,秦誌在上麵緩緩開口道,“傳令鎮東將軍樂天壽,讓他密切關注高胡人的動向,若高胡人再敢妄動,殺無赦。”
“是。”這個不需要調兵遣將的命令,立即有人前往執行。
“錢大人,”秦誌突然看向眾大臣中的一人,說道,“這次糧草調動又需要你來費心了。”
錢宗聞言立即上前抱拳躬身道,“陛下放心,臣定當竭儘全力,不敢辱命。”
身為大秦的錢糧總管,錢宗這時候必須要站出來表個態,不然朝堂上的一班武將也不會輕易放過他。
錢宗雖然屬於文官序列,但他本人也有著萬夫長的實力,乃是為數不多的文武雙全之人。
是以殿中的武將雖然對文官們瞧不上眼,但卻很少有人說錢宗什麼。
錢宗掌管著大秦的錢糧是一方麵,另一方麵則是因為其萬夫長的實力了。
點了點頭,秦誌沉聲道,“這兩年邊境越來越不安穩,也是時候敲打敲打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蠻夷了,省得他們過了幾天好日子就不知道自己姓誰了。”
下麵的諸位大臣聞言不由得一凜,相視一眼,心中嘀咕道,‘陛下這是話有所指啊!’
下了朝,眾位大臣魚貫走出了金殿。
此時皇帝對高家的處置已經在帝都內流傳開來,沒有人同情高直的下場,秦人性情大多剛烈,對於背叛之事猶為痛恨,是以皇帝對高家的處置一出,有些人猶自憤憤不平,更有人自發跑到高府的大門前揚聲痛罵,直到巡街的士卒前來驅趕這才離開。
高府內,高全花看著躺在床榻上臉色蠟黃的高慶武,眼中的淚水止不住的流下。
高慶武自那天昏倒後便一直躺在床上未醒,林公公前來宣旨時也隻是在床邊念了一遍,一刻也沒有多留。
高全花雖然對朝堂上的事知曉不多,但她也知道高家這次是徹底的完了,沒了高慶武和高直,高家就隻是一棵被掏空了內裡的大樹,一陣風吹來就能讓他徹底的倒下。
‘上官青你這個賤種,若沒有你我高家何至於此。’高全花心中暗暗想到,眼中閃爍著仇恨的光芒。
“咳。。。”床榻上的高慶武突然輕輕的咳嗽了一聲。
高全花聞言連忙向床榻上的高慶武看去,隻見高慶武正睜著一雙渾濁的眼睛看著自己。
“爹,你醒了。”高全花抬袖擦了擦眼角的眼淚,輕聲道。
高慶武瞥見放在一側的一卷聖旨,眼中露出詢問之色。
高全花露出了有些牽強的笑意,說道,“爹,這是陛下聽說您身體不適,特意派人前來問候的。”
說著,就要把聖旨收起來。
高慶武被中伸出有些枯瘦的手,緊緊的握住了高全花伸出的手臂。
“打開。”高慶武聲音有些嘶啞的說道。
高全花愣了愣,眼中淚水止不住的掉了下來。
“爹。。。”高全花再也忍不住,伏在高慶武床沿,將額頭緊貼在高慶武的手背上哭道,“他們說小弟通敵叛國,還把您的官職都給免了,讓您告老,爹。。。”
高慶武聞言雙眼睜了睜,盯著床頂的紗帳,眼中泛起一抹無力。
在官場混了大半輩子,雖然不知道秦誌是怎樣做的這個決定,但依照高直所犯的罪行,直接把他高家抄家滅門都夠了,皇帝這是對他格外開恩了。
雖然心中清楚,但高直的慘死高慶武心中一直不能釋懷。
死死的盯著床榻頂部的紗帳,高慶武沉聲道,“扶我起來。”
“爹。。。”高全花聞言有些愣神,不知道高慶武想要做些什麼。
“扶我起來。”高慶武又重複了一遍,聲音堅定,不容置疑。
高全花聞言不敢猶豫,手忙腳亂的把高慶武扶坐在了床榻上。
誰知高慶武卻摸索著來到床邊,抓著高全花的手臂伸腳下床。
“爹。。。”
高全花的聲音有些發顫,不知道高慶武想要乾些什麼。
高慶武指了指不遠處的書桌,示意高全花帶她到那裡去。
高全花不敢猶豫,攙扶著高慶武一步一步的走了過去。
扶高慶武在桌案後的椅子上坐下,高全花突然發現高慶武的背彎了好多,整個人幾乎都要趴在桌案是上。
高全花心中一顫,眼淚又不受控製的流了下來。
“研墨。”高慶武輕聲道,聲音很是虛弱無力。
高全花聞言立即來到桌案一側,在硯台中注入了些清水,緩緩地研磨了起來。
高慶武伸出顫抖的手拿起毛筆,緩緩地在麵前鋪展開的奏折上下筆。
高全花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隨著高慶武寫的越來越多,高全花這才發現是一份認罪折。
高慶武坦誠自己教子無方,理應受罰,會在三日內帶著全家老小返回上黨郡的老家中悔過。
高全花在一旁一邊看一邊流眼淚,看到最後已是泣不成聲。
待高慶武寫完,查看無誤後交給高全花,輕聲道,“去讓老何把折子送進宮吧。”
老何是高府上的管家,在高家幾十年一直儘心儘力,之前的那道聖旨下來,高府中的下人走了大半,隻有管家老何帶著幾個人還留在這裡。
高全花擦了擦眼淚,上前扶起高慶武,輕聲道,“爹,我扶您進去休息。”
高慶武聞言搖了搖頭,說道,“我在這裡坐會兒,你讓府裡的下人去收拾東西吧,我們明天就走。”
高全花聞言,眼淚又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哭什麼,”高慶武嘶啞著嗓子說道,“我高家的人就這麼沒出息麼?”
高全花聞言抬袖抹了抹眼睛,扯了扯嘴角,說道,“爹,我不哭。”
點了點頭,伸手摸了摸高全花的頭,高慶武輕聲道,“我走後你和上官靜好好地,畢竟是二十幾年的夫妻,我高家又對他上官家有恩,又有諍兒在,他不會把你怎麼樣的。”
“不,爹,我和您一起回去。”高全花帶著哭腔說道。
搖頭輕輕歎了口氣,高慶武說道,“傻孩子,爹知道你一心想著高家好,可你畢竟是嫁入了上官家的兒媳婦,爹之前糊塗,已經害了你小弟,不能再接著害你了!聽爹的話,回去好好的,不要再想著高家,你就守著諍兒好好過日子就行了,聽到了嗎?”
高全花此時已是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