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易驚訝的看著朱棣，心說有沒有搞錯？真當我是說書先生了？
“你聽誰給你講過隋朝大業帝三征高句麗？這種事不詳細的講？那肯定是個草包啊！要麼是他沒仔細看過史書，要麼是他看不透史書。”
朱棣老臉一紅，自己可不就是沒仔細看嘛。
“咳咳，可能是個文官，不太關注這些有名的大戰吧。”
黃易嫌棄的說道：“不研究史書的文官？純粹玩吟詩作對的青詞博士嗎？呸！書生無用說的就是這幫人。”
“讀書應該以史為鑒！”
“隋大業帝史書上記載為暴君，但暴君不等於昏君。此人雄才大略，不亞於漢武大帝。隻可惜心急了些。”
朱棣縱然是學渣，可也知道漢武帝和隋煬帝的功過評說。
“喂，你怎麼能把隋煬帝跟漢武大帝放在一起比較？隋煬帝一個亡國暴君，根本和漢武帝沒得比。”
黃易哈哈大笑的說道：“那我問你，漢武帝平生有何功業？”
朱棣脫口而出：“那當然是北擊匈奴，揚大漢之名。我們之所以叫漢人，就是漢武帝打出的聲威。”
黃易嗤笑道：“那是因為他打贏了。隋大業帝楊廣，三征高句麗也是為了開疆拓土，可惜打輸了，否則也能給大隋揚名。”
朱棣不屑的說道：“贏就是贏，輸就是輸。你如此幫隋煬帝楊廣說話，莫非是楊家後人？”
黃易白了一眼，“我姓黃，還不至於連祖宗的姓都改了。”
“你隻知道漢武帝贏了匈奴，享譽千年；大業帝輸了大戰，遺臭萬年。”
“可這也正是史書想要告訴你的。”
“讀書如果隻知道看書中寫的內容，那就是傻子！”
你……
朱棣惱羞成怒，“不信史書，難道信你空口白話？”
黃易笑了，“那我問你，漢武帝的功業事跡是誰記錄的？”
“當然是史官。”
“誰家的史官？”
“大漢……等等，你是說，史官記事被漢武帝刪改過？”
黃易喝了口茶，“還不算太蠢。”
“不可能，史筆如鐵，隻會據實所書。”
“你父親就是皇帝，有空回去問問他。”
你……
“我再問你，隋煬帝的功業事跡是誰記錄的？”
朱棣想了一下，“隋煬帝為亡國之君，他的事記錄在隋史之中，修隋史的是唐代文臣。”
黃易點頭說道：“唐王李淵是楊廣的表弟，晉陽起兵奪了支離破碎的隋朝天下。從隋的角度來看，唐是叛逆。”
“從唐的角度來看，隋煬帝無論功業對錯，都隻能是無道昏君。否則大唐就是叛臣篡位，得位不正。”
“這麼簡單的道理，你不會不懂吧？”
朱棣暗自猜想，如果自己是大唐的人，怕是也會這樣做。
“就算如此，也不能證明隋煬帝可比漢武帝。他們還是差太遠。”
黃易笑著問道：“那你再說一件漢武帝的功業？”
這個……
朱棣撓頭半天，沒學過呀。
就在這時，後堂馬皇後緩步走了出來，“漢武帝開察舉製選拔人才，采納董仲舒的提議：罷黜百家獨尊儒術。”
“母後！孩兒給母後請安。”朱棣驚喜跪下磕頭行禮。
馬皇後笑著將兒子攙扶起來，“棣兒，不錯，越發的成熟了。”
“母後，您的身體怎麼樣？可有好轉？”
馬皇後點了點頭：“藥師妙手回春，住在這裡每日不用處理繁雜的事務，娘多少年都沒這麼輕快了。”
黃易笑道：“義母過獎了，您就是累的，好好休息些日子就好了。”
馬皇後在朱棣的攙扶下坐到一旁，“藥師，棣兒自幼頑劣，喜武厭文，你要好好教教他。”
“義母說笑了，我和四皇子隻是在討論戰事。”
朱棣紅著臉推了一下馬皇後：“母後，以前的事您彆說了，孩兒已經知道錯了。”
馬皇後哈哈笑道：“現在知道錯了？書到用時方恨少。彆的書可以不讀，但史書是需要多看的。”
朱棣指著黃易說道：“可他剛才說史書記錄摻有水分。漢武帝的功業是被美化過的，隋煬帝是被大唐醜化的。”
馬皇後撫掌讚道：“藥師好學問，比宮裡那些儒生強多了。”
朱棣驚訝道：“母後，您也相信他？”
馬皇後訓斥說道：“老四，宮裡的先生隻會照本宣科，說話都不敢逾越，更何況是教書？”
“但真正的學問，是需要你自己去判斷對錯的，而不是人雲亦雲。儘信書不如無書，書上記載未必不是一種人雲亦雲。”
“往常讓你上學讀書，你每每生厭逃學。今日為何能夠跟藥師長談許久呢？”
這個……
“是不是自己都沒注意到？你並不是討厭學問，隻是討厭那些先生的教學方法。”馬皇後一針見血的點出了根由。
朱棣點了點頭：“確實如此，聽他講史，猶如親曆戰場一般，很有趣。”
馬皇後笑道：“那是因為他這裡教的是真本事。”
“妙雲是我義女，從她這裡論，你應該稱呼藥師為妹夫。但從妙清這裡論，你應該稱呼藥師一聲姐夫。”
“不如就以年齡論吧。藥師今年二十二歲，年長你兩歲，老四，叫姐夫。”
朱棣不情願的朝著黃易叫了聲姐夫。
馬皇後示意二人都坐下，“接著剛才的話題聊，難得能聽一次藥師講學。”
“不敢！”
朱棣白了一眼，“我娘的學問連宰相都佩服的，你確實不敢給她講學。”
黃易愣了一下，隨即同樣還了一個白眼，“你認識南郭處士嗎？”
朱棣搖了搖頭，“不認識，沒聽說過。”
馬皇後捂嘴笑道：“行了藥師，你就彆嘲笑老四了。接著剛才的話題講講看，我也很感興趣，你竟然能把隋煬帝跟漢武帝相提並論。”
黃易不再謙虛，朗聲說道：“剛才義母說到漢武帝開察舉製選拔人才。那肯定也知道科舉製是何時開創的。”
朱棣驚訝道：“難道是隋煬帝？”
黃易已經無語了，眼神奇怪的看向了朱棣，心說你真的讀過書嗎？
“喂，乾嘛這麼看著我？”朱棣心虛的低下了頭。
馬皇後以手扶額：老四這學問太差了些，回頭要找個好先生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