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那張寫著“識時務者為俊傑”的紙條,指尖輕輕觸著邊緣。窗外天色剛亮,府裡還靜悄悄的,隻有簷角風鈴在晨風中輕輕搖晃,叮咚作響。
小翠已經醒了,在外間輕手輕腳地準備洗漱用具,但自昨夜回來後,她便沒怎麼與我說話。我知道她在擔心什麼——昨晚的事鬨得沸沸揚揚,連貼身侍女都開始猶豫是否該繼續站在我的立場上。
我將紙條小心收進袖中,走到鏡前梳頭。銅鏡裡的我麵色平靜,眉眼依舊清亮,隻是眼神比從前多了幾分鋒芒。我一邊梳理發髻,一邊對鏡中人笑了笑:“顧琳琅啊顧琳琅,你要是不爭口氣,往後可就真的隻能被人牽著鼻子走了。”
早飯我沒去正廳,讓小翠送了些點心來。她端著托盤進來時,遲疑了一下,低聲說:“小姐……您真打算自己查?”
我咬了一口桂花糕,甜而不膩,是廚房照舊做的老味道。我點點頭:“不然呢?等著彆人給我潑臟水?”
她咬了咬嘴唇:“可是……老爺和二叔父他們都不太願意相信您。”
“那就讓他們親眼看看真相。”我把最後一口糕點吃完,擦了擦嘴,“我要是連這點事都查不明白,日後彆說撐起顧家,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說乾就乾,我換了一身利落的短襦長裙,叫來一個平日還算機靈的小廝阿旺,給了他幾個銅板,讓他去打聽一下昨日談判時隨行的人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阿旺應聲而去,我則坐在書房裡,翻看自己留下的所有資料。每一份賬冊、每一張契約、每一次談話記錄,我都仔細核對過。我相信,隻要有人動了手腳,總會留下蛛絲馬跡。
可事情比我想象的更麻煩。賬目本身沒有問題,文書也都是我親自謄寫的副本,甚至連筆跡都對得上。唯一的問題是,這些偽造的東西居然能被族老們信以為真,說明對方不僅精通賬務,還深諳人心。
這絕不是普通仆役能做到的。
正午時分,阿旺回來了,臉上帶著點不安。
“怎麼樣?”我放下手中的賬本。
他搓著手,吞吞吐吐地說:“回小姐……屬下問了幾個人,都說那天一切正常,沒人靠近您的房間,也沒人看到可疑之人。”
我挑眉:“就這麼簡單?”
他低下頭:“其實……其實有個叫王五的雜役想說什麼,但話還沒說完,就被二房那邊的人帶走了。”
我心裡一緊:“帶走?去哪兒了?”
“說是送去大牢了,罪名是私藏違禁品……”他聲音越說越低,“不過我看,更像是封口。”
我沉默片刻,隨即站起身:“走,咱們去趟柴房。”
“柴房?”阿旺一愣。
“對,柴房。”我邊走邊說,“王五若真是被滅口,至少會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而最不可能被注意的地方,就是那些不起眼的角落。”
果然,我在柴房後門撞見了王五的娘子,她紅著眼眶蹲在牆角,手裡攥著一塊破布。我走近她,她嚇得往後縮了一下。
“彆怕。”我蹲下來,輕聲道,“我不是來抓你夫君的,我是來幫他的。”
她半信半疑地看著我:“小姐……您為什麼要幫他?”
“因為我需要真相。”我直視她的眼睛,“而你丈夫,可能知道一些彆人不知道的事。”
她猶豫了一會兒,終於從懷裡掏出一個油紙包,遞到我麵前:“這是……這是我男人昨天夜裡偷偷塞給我的,他說萬一他出事,就把這個交給大小姐。”
我接過紙包,打開一看,裡麵是一枚玉佩,雕的是鬆鶴紋樣,樣式古樸,質地溫潤。
“他在哪兒見過這東西?”我問。
“他說……是在談判前一天晚上,看見有人從小姐房裡出來時掉了這塊玉。”
我的心猛地一跳。
這玉佩,我從未見過。
但能在談判前夕潛入我房中,並且還能全身而退的人,不是府中熟人,便是有內應。
我將玉佩小心收好,轉身對阿旺道:“你立刻去查,最近有沒有哪個仆役或管事身上戴著類似的玉佩。”
“是!”阿旺領命而去。
接下來的幾天,我幾乎足不出戶,除了處理些日常事務,其餘時間都在暗中追查。可越是查,越覺得背後之人手段高明。每次線索剛冒個頭,就會被迅速掐斷;每次接近真相,總有一層迷霧遮住視線。
直到第五天傍晚,我正在書房整理資料,忽然聽見敲門聲。
“進來。”我說。
小翠推門進來,神色有些慌張:“小姐,二房那邊派人來說,要調閱您近半年的賬目。”
我卻不動聲色地點頭:“讓他們來吧。”
等他們走後,我看著桌上攤開的幾本賬冊,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對方之所以要賬目,是因為他們也知道,真正的賬本不在這裡。
真正的賬本,早在談判之前,我就交給了徐景瀾保管。
我站起身,望向窗外漸漸西沉的夕陽,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冷笑。
“你們以為這樣就能困住我?嗬,未免太小瞧我顧琳琅了。”
我重新坐下,提筆寫下一封密信,交給小翠:“把這個送去徐府,務必親手交給徐公子。”
她點點頭,匆匆離去。
夜幕降臨,我獨自坐在燈下,手中握著那枚玉佩,思緒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