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王府書房。
洛燼捏著那疊剛從洛珩手裡接過的、還帶著墨跡的文書,眼珠子瞪得溜圓,手指頭都在哆嗦。
他猛地一拍大腿,震得桌上的茶盞都跳了跳:
“我滴個親娘嘞!太子……太子這王八蛋!真敢啊!勾結玄天門餘孽?還他媽有賬目往來?這……這鐵證如山啊!哈哈哈!”
他笑得嘴都快咧到耳後根,唾沫星子橫飛,“小崽子!乾得漂亮!這下太子那龜孫徹底完犢子了!老子這就進宮!把這玩意兒糊那老小子臉上去!看他還能不能裝!哈哈哈,老子這輔國監政王的位置,穩了!下半輩子燒雞管夠!”
洛燼興奮得在屋裡直轉圈,抓起文書就要往外衝,那架勢活像揣著個金元寶。
“爹,您等等。”
洛珩的聲音平靜得像潭水,伸手攔住了他。
“等啥?等菜呢?”洛燼急赤白臉地回頭,“夜長夢多!趁熱打鐵!趕緊把這東西拍給父皇,讓那偽君子太子立馬滾蛋!”
洛珩不緊不慢地抽回他手裡的文書,放在桌上壓好:“爹,您覺得,把這東西交上去,皇祖父會怎麼做?”
“還能怎麼做?”洛燼瞪眼,“砍頭!抄家!廢太子!鐵證如山!板上釘釘!”
“然後呢?”洛珩反問,“太子倒了,誰來當太子?魏王?晉王?還是您?”
“呃……”洛燼一噎,撓了撓頭,“那……那總得有人當吧?反正不能是太子這吃裡扒外的狗東西!”
“是,太子倒了。”洛珩目光深邃,“可您想想,皇祖父真會殺太子嗎?”
“為啥不殺?謀逆大罪!”洛燼梗著脖子。
“因為他是太子!”洛珩加重語氣,“是儲君!是皇祖父的親兒子!廢太子、甚至殺太子,動靜太大,朝野震動,人心惶惶。皇祖父……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老洛家的血再流了。秦王造反,那是逼不得已才殺的。太子呢?證據在我們手裡,隻要我們不交,皇祖父完全可以當作不知道,或者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圈禁?削爵?都有可能,但殺頭……難。”
洛燼臉上的興奮勁兒慢慢褪去,眉頭擰成了疙瘩:“那……那這玩意兒白搞了?老子白高興了?”
“當然不是白搞。”洛珩拿起那份文書掂了掂,“這東西,捏在我們手裡,它才最值錢。”
“啥意思?”洛燼湊近,一臉茫然。
“意思就是,這東西是根繩子,套在太子脖子上的繩子!”洛珩眼神銳利,“太子知道這東西在我們手裡,他得天天提心吊膽,寢食難安!他怕我們哪天不高興了就捅出去。有了這根繩子,他就不敢再輕易對我們下死手,甚至……我們可以跟他做點交易。”
“交易?”洛燼眼睛又亮了,“怎麼個交易法?”
“比如,讓他的人在某些位置上安分點,彆老給我們使絆子。比如,讓他吐出點之前吞下去的利益。再比如……將來在朝堂上,關鍵時候他得站在我們這邊,或者至少保持中立。”洛珩分析道,“隻要這根繩子還在我們手裡拽著,太子就得掂量掂量。這比直接撕破臉,逼得他狗急跳牆,或者讓皇祖父為難,要劃算得多。”
洛燼摸著下巴琢磨了半天,小眼睛滴溜溜亂轉:“嘶……你這麼一說……好像……好像有點道理哈?留著當個把柄,讓他吃不好睡不香,還得看咱爺倆臉色?嘿嘿,這感覺……好像比直接弄死他更爽啊?”
“正是如此。”洛珩點頭,“所以,這東西,我們收好。就當它不存在。該乾嘛乾嘛。等需要的時候,它自然能發揮最大的作用。”
“高!實在是高!”洛燼重重拍了下洛珩的肩膀,滿臉佩服,“小崽子,你這腦子咋長的?比老子當年在賭坊算牌還精!行!聽你的!這玩意兒你收好,老子就當沒看見過!”
洛燼說著,又忍不住瞥了一眼那疊文書,嘿嘿笑了兩聲,仿佛已經看到了太子愁眉苦臉的樣子。
他搓搓手:“那……那接下來乾啥?老子今天高興,再去贏老六幾百兩?”
“爹,”洛珩無奈提醒,“明天是兒臣大婚的日子。您忘了?”
“啊?哦!對對對!”洛燼一拍腦門,“瞧我這記性!大婚!老子兒子要娶媳婦了!好事兒!天大的好事兒!比搞太子那王八蛋還重要!走走走,趕緊的,看看府裡布置得咋樣了?喜字貼歪了沒有?燒雞……啊呸,酒席備足了沒有?父皇明天可是要親自來的!不能出岔子!”
洛燼風風火火地就要往外衝,嘴裡已經開始吆喝:“李忠!李忠!死哪去了?趕緊給老子滾過來!世子爺明天大婚,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
東宮。
“廢物!蠢貨!飯桶!”
太子的咆哮聲幾乎掀翻了書房的屋頂,一個上好的定窯茶盞在地上摔得粉碎,滾燙的茶水濺了站在下首的魏王洛曹一袍子。
魏王洛曹肥胖的身子縮了縮,臉上全是汗,大氣不敢出。
“本宮讓你去要人!去滅口!結果呢?!”
太子洛宸臉色鐵青,指著魏王的鼻子,手指都在抖,“人被洛珩那小畜生牢牢捏在手裡!賬目……賬目也落到了他手上!你堂堂親王,連這點事都辦不好?”
“大哥……大哥息怒!”魏王哭喪著臉,聲音發顫,“不是臣弟不儘力啊!是……是那洛珩太邪門了!他……他有玄龍令!見令如陛下親臨,還有先斬後奏之權!臣弟……臣弟不敢硬來啊!趙無咎他們……也動不了手啊!”
“玄龍令!玄龍令!”太子恨得咬牙切齒,“父皇……父皇竟把這等權柄都給了他!這是鐵了心要扶植那野種來對付本宮嗎?!”他胸膛劇烈起伏,眼中是怨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那些東西……絕不能留在他手裡!那是懸在本宮頭上的刀!隨時會落下來!”
“大哥……事已至此,急也沒用。”魏王小心翼翼地抬頭,觀察著太子的臉色,“那洛珩……雖然邪性,但也是個聰明人。朝堂博弈,講究個利益交換。他捏著這東西,無非是想拿捏我們,換取好處。未必……未必就真敢魚死網破捅出去。”
太子暴怒的情緒稍微平複了一絲,喘著粗氣:“你是說……跟他談?”
“對!談!”魏王連忙點頭,小眼睛裡閃過一絲精光,“明天是什麼日子?洛珩大婚!漢王府大喜的日子!靖武帝親臨主婚!這種場合,最是喜慶,也最是合適私下接觸。大哥,您想想,他洛珩剛在朝堂站穩腳跟,漢王府也才剛有點起色,他難道真願意為了這點還沒捅出去的證據,就跟東宮徹底撕破臉,拚個你死我活?他就不怕我們反撲,攪黃了他的大婚,甚至……讓他在陛下麵前難堪?”
太子陰沉著臉,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麵,眼神閃爍不定。
魏王繼續加把火:“臣弟覺得,趁著明日婚宴,找個機會,私下跟他遞個話。暗示他,隻要他肯把東西交出來,或者……承諾永不泄露,東宮這邊,必有厚報!朝堂之上,也可行些方便。他洛珩是個聰明人,知道什麼東西燙手,什麼東西能換真金白銀。這……總比逼得他狗急跳牆強吧?”
書房裡陷入短暫的沉默。
太子臉上的鐵青之色緩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陰冷的算計。
他緩緩坐回椅子上,端起桌上僅存的一個茶杯,抿了一口,聲音恢複了慣有的低沉,卻帶著寒意:
“你說得對……明日婚宴……本宮倒要看看,這野種……到底識不識抬舉。備一份厚禮,明日……本宮親自去給漢王世子賀喜!”
魏王聞言,心中暗自鬆了口氣,連忙躬身:“是!臣弟明白!定讓大哥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