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人群頓時炸開了鍋。
什麼?
他、他是秦氏的親生兒子?
這怎麼可能?!
大多數人都覺得,這何大壯怕不是瘋了,得了妄想症,想要編造謊言也不知道編個靠譜一點的。
誰不知道秦氏的兒子叫謝知凜,於半月前的新婚之夜墜馬而亡了,他又怎麼可能是秦氏的親生兒子?
眾人紛紛嗤笑起來,都嘲笑他是個瘋子。
何大壯卻沒有再說話,隻是用剩下的一隻眼睛死死的盯著秦氏。
他想看看,當他說出真相,秦氏會是什麼反應。
會承認?還是否認他的存在,就像二十一年前那樣,覺得他丟了謝家的臉?
秦氏的臉色一片蒼白。
她怎麼也沒想到,何大壯會這樣說。
他、他什麼時候知道的?
這個秘密,她一直以為自己隱瞞得極好,全世界隻有天知地知,她知,連老夫人和謝道遠也不知道,何大壯就是她的親生兒子。
在這件事發生以前,他們一直以為,那個孩子已經死了!
怎麼會這樣?
秦氏隻覺得眼前一片漆黑,天旋地轉。
見秦氏不說話,圍觀的香客們頓時笑得更大聲了。
“你是得了失心瘋吧,那可是謝家大夫人,你勾引良家婦女不成,就改口認人家當娘,有沒有你這樣不要臉的?”
“就是啊,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樣兒,就你配也當謝家大公子?”
“彆以為謝家大公子死了,你就能胡說八道,咱們都是從小看著謝家大公子長大的,人家和你長得可不一樣。”
說這話的,是冀州城的一位官家夫人。
她的話一出,頓時引起一片附和之聲。
“對啊,這人不僅道德敗壞,還胡言亂語,我看還是不要聽他廢話,抓緊燒吧。”
“燒死他,以儆效尤!”
“對!燒死他!”
“燒死他!”
“……”
人群的聲音漸漸齊整起來,所有人都舉著拳頭,想要燒死何大壯。
何大壯看著秦氏那張與自己有五六分相似的臉,心中一片悲戚。
原來這就是他的母親!
他的親生母親。
二十一年前拋棄了他,如今都到了這個地步,她寧肯背著不守婦道與人偷情的罪名,也不願意承認他的身份。
是為了那個謝知凜嗎?
他不懂,不明白,一個已經“死掉”的兒子,為什麼就是比他這個活著的兒子重要!
何大壯的眼睛一片腥紅。
眼看著圍觀的群眾越來越激動,老夫人在心中暗歎了一口氣。
二十一年前既然能犧牲掉這個孫子,二十一年後當然也一樣能。
有些事情,開了弓就沒有回頭箭,不是她想承認就承認的。
這樣想著,老夫人也站了出來,重重一拄拐杖,威嚴的道:“沒錯!我謝家清名,豈容你來汙蔑?你先是蓄意給我兒媳下藥,毀她清白,現在又胡說八道,想要搬弄是非,你真以為我謝家好欺負?”
“來人,拿火把!”
瞧這架勢,竟是要親手點燃這團火。
何大壯狠狠的瞪著老夫人,若說他最恨誰,當然是這個惡毒狠辣的老虔婆!
要不是她作主,自己怎麼會被扔掉?又怎麼會流離失所在外二十多年,混成如今這副一文不值的模樣?
想到自己這些年來所受的苦楚,想到那個原本應該是自己所坐的位置,被彆人鳩占鵲巢了二十一年,想到他低三下四在外麵賣苦力的時候,那個搶了他位置的人,卻在高高在上的憐憫他……
何大壯隻覺得胸腔裡像燃了一團烈火,要將他的胸膛燒破,要脫離胸腔,從嘴裡噴出來。
他咬牙道:“老虔婆,你閉嘴!”
林疏月見狀,眼珠微微一轉,倒是走了過來。
“祖母說得對啊,我婆母分明隻生了一個兒子,那個兒子早在跟我的新婚之夜就死了,你怎麼會是她的兒子呢?”
“嗬,我看你就是信口雌黃,果然不是什麼好人,佛門雖不是什麼殺生之地,但我也容不得你這樣繼續汙蔑我的婆家了,去死吧。”
她說完,舉起手裡的火把,就往柴垛上扔去。
秦氏見狀,目眥欲裂。
她沒想到林疏月真的會燒,真的敢燒!
在她心裡,林疏月既然安排了這麼大一局,應該早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所以她既然知道了何大壯真的是她和謝道遠的親生兒子,拿來威脅他們也就罷了,不會真的敢動手,可結果……
她是真燒!
不僅秦氏,連何大壯也嚇壞了。
兩人之前的密謀中可沒有這一環。
一時間,他也臉色大變,然而不等他有所反應,秦氏已經當先一撲,直接將那火把撲倒在地,火把還順勢燒起了她的衣服,嚇得她也在地上一陣哇哇大叫。
幸好有武僧匆匆趕來,見狀連忙拎來一捅水,潑在她的身上,將那原本就不大的火勢給撲滅了。
秦氏沒有被燒傷,但衣服卻被燒出來一個大洞,頭發也被水淋濕,發髻歪斜,滿臉是水,十分狼狽。
眾人一陣驚奇。
“這秦氏怎麼回事,她兒媳要幫她燒死這信口雌黃的奸夫,她居然還不讓?該不會真的有奸情吧?”
“我也覺得她的態度好古怪,莫不是那男人說的是真的?她……”
“怎麼可能?你們忘了?秦氏就生過一個兒子,謝知凜早就死了,她哪裡來的另外一個兒子?”
“這都把我看糊塗了,到底怎麼回事啊。”
“……”
群眾們議論紛紛。
老夫人和謝道遠也變了臉色。
他們雖然也覺得這樣做不妥,但事情鬨到這個地步,已經沒有彆的辦法了。
犧牲何大壯一個,總比犧牲整個謝家強。
而且他們與何大壯沒有相處過,小時候就丟棄過的人,長大了再見到他,或許心裡會存有一分愧疚,可更多的卻是恐懼。
麵對感情上債主的逃避與恐懼。
麵對他有可能將謝家真麵目拆穿的恐懼。
麵對他一隻獨眼,日後卻要以謝家大少爺自居的恐懼。
這種恐懼戰勝了情感,所以在他們心裡,何大壯死了是比活著對他們更有利的。
眼看著都不用他們親自動手,林疏月就要替他們把這事辦了,可偏偏……
唉!
老夫人恨鐵不成鋼,而秦氏此時腦子裡完全是懵的,一切行動都是出於一個做母親的本能,就好像這些年,她明明知道何大壯的身份與下落,卻不敢現身,隻是憑借著本能想要儘可能庇護他一點,哪怕是一點。
林疏月卻陡然沉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