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輕柔地灑進白伯霖的眼眸,他下意識地抬手遮擋,似是察覺到了異樣。
緊接著,他猛地一下坐了起來,動作帶著幾分慌亂與驚愕。
“我這是,活了?”白伯霖的聲音裡滿是難以置信,他瞪大雙眼,開始仔細審視自己的身體。
這一打量,著實讓他驚得說不出話來。
原本在戰場上被炮彈炸得血肉模糊的四肢,此刻竟完好無損地長在身上,仿佛從未受過傷一般。
不僅如此,連胸口那觸目驚心的箭傷,體內潛藏的毒素,都消失得無影無蹤,沒有留下一絲痕跡,身體更是感受不到半分疼痛。
白伯霖緩緩起身,眼前的景象宛如一幅慘烈的畫卷在他麵前徐徐展開。
戰場上,四處都是橫七豎八的屍體殘骸,那些曾經鮮活的生命,如今已化作冰冷的軀體,散落在這片被戰火蹂躪的土地上。
山頭被炸得四分五裂,原本巍峨的山峰此刻隻剩下殘垣斷壁,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戰爭的殘酷。
火藥的殘渣四處散落,空氣中依舊彌漫著刺鼻的硝煙味。
那條曾經清澈的小河,如今已被血水灌滿,河水呈現出令人心悸的暗紅色,緩緩流淌,似是在流淌著無數士兵的鮮血與冤魂。
這是一座由八十萬大薑王朝士兵和一百萬聖威國士兵的生命堆積而成的屍山血海。
白伯霖靜靜地站在這片廢墟之中,他看到了世間最殘酷的景象,感受到了人生的悲歡離合,也想起了那場名為“希望”,卻最終帶來無儘絕望的戰爭。
他的心中五味雜陳,對著這片土地上的戰士們深深地鞠了一躬,這些人,無論是他的戰友,還是敵人,都在這場戰爭中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他們都是這場悲劇的主角。
良久,白伯霖轉身,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一路上,他的腦海裡思緒萬千,諸多疑惑縈繞心頭,怎麼也想不通。
自己為何能在重傷之下奇跡般地複活?那個神秘的忘川彼岸究竟是什麼地方?還有那個神秘莫測的雲都神到底是誰?身上的玉佩之間又有著怎樣千絲萬縷的聯係?
或許,隻有回到家中,見到自己的妻子,才能從她那裡得到這些問題的答案。
不知不覺間,白伯霖來到了一處小溪邊。
經過一路奔波,他感到口渴難耐,便蹲下身子,挽起溪水喝了起來。
清涼的溪水順著喉嚨流下,緩解了他的乾渴。
喝了幾大口後,他抬眼望去,隻見不遠處有一位老叟正在溪邊釣魚,旁邊還有一匹馬在悠閒地喝水。
出於好奇,白伯霖起身走了過去。
“老人家,這溪中可有魚釣?”白伯霖輕聲問道,隨後在釣魚老叟的旁邊坐了下來。
“有啊,你看,我這半天就已經釣了一筐了。再多釣點,今年冬天就不用發愁嘍。”
老叟一邊說著,一邊指了指身旁裝滿魚的魚簍,隨後又看向白伯霖,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
“你這一身裝扮看起來像是軍裝,有點像大薑王朝的軍衣啊。”
“老人家好眼神,我這的確是大薑王朝的軍衣,不過已經破損成這樣了。”白伯霖苦笑著說道,低頭看了看自己破舊不堪的軍裝。
“你應該是大薑王朝的幸存者吧。”釣魚老叟繼續專注地盯著水麵,手中的魚竿一動不動。
“幸存者?老人家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白伯霖一聽,心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你不知道嗎?大薑王朝已經亡國了,現在那裡就是一處廢墟。”說話間,老叟熟練地又釣起了一條小魚,魚在魚鉤上掙紮著,老叟卻像是渾然不覺。
“大薑王朝,亡了?”白伯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到底怎麼回事!”
他情緒瞬間爆發,猛地一把抓住釣魚老叟的衣領,雙眼緊緊盯著老叟,眼神中充滿了焦急與憤怒。
“我也隻是聽說。”釣魚老叟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身體微微後仰:“聽說聖威國聯合周邊各國,舉兵進攻大薑王朝,這場大戰持續了三日之久,最終大薑王朝還是失敗了。”
聽到這個消息,白伯霖如遭雷擊,雙手緩緩放下,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力氣一般。
“大薑王朝的不敗將軍,聽過嗎。”
釣魚老叟似乎並沒有在意白伯霖的情緒變化,繼續說道:“前段時間他帶兵討伐聖威國,剛走幾日的一個晚上,大薑王朝內部就開始刮風打雷,景象甚是奇怪。也就在當晚,王朝的國師被人殺了,首身分離,沒有人知道是誰動的手,隻知道那一瞬間就天人永隔了。”
白伯霖靜靜地聽著,沒有說話,臉色愈發陰沉。
見他不語,釣魚老叟將魚竿丟入溪中,歎了口氣又道:“可惜了,不敗將軍以及那八十萬大軍無一生還。”
過了許久,釣魚老叟正想繼續開口,白伯霖卻突然猛地起身,一把奪過老叟的馬,飛身上馬,疾馳著向大薑王朝的方向飛奔而去。
“駕駕駕”隨著一聲聲急促的呼喊,馬蹄揚起陣陣塵土,隻留下三聲駕馬聲在原地回蕩,而釣魚老叟則楞在了溪邊,一臉無奈地看著白伯霖離去的背影。
“得虧我不是在睡覺,要不然肯定會有人告訴我:你馬沒了。”
老叟自言自語地嘟囔著,隨後看了一眼白伯霖離去的方向,又回過頭將魚竿魚簍收了起來。
“你個小兔崽子,要不是看你是上一屆聖女的人,遲早把你打服了。”
老叟提起魚簍,嘴裡小聲念叨著:“還好你是走這邊,你要是走另外一條回去的路,不就枉費我在這等你的一片苦心了嗎。不過也還好,在集市買的這簍魚正好帶回去給小六做紅燒魚吃。”
原來,這位釣魚老叟是雲都部落的一位長老,複姓尼格,是小六的父親,與黑袍人葛長老師出同門。
鑒於他是小六的父親,被人喚一聲“你個老六”,倒也不足為奇。
此時的白伯霖正騎在馬上,策馬奔騰,心急如焚。
他恨不得立刻就能趕到大薑王朝,親眼去看看那裡到底變成了什麼樣子。
他的心中充滿了擔憂與不安,也不知這釣魚老叟說的是真是假,大薑王朝真的就這麼滅亡了嗎?
如果真如老叟所言,那自己的妻子林詩嫿是不是也遭遇了不測
想到這裡,白伯霖不禁用力揮動鞭子,狠狠地抽在馬身上,催促著馬兒加快速度。
“你聽說了嗎,大薑王朝好像亡國了。”
“你剛知道啊,都亡國有段時間了。”
“聽說不敗將軍此次也敗了,葬身在聖威國邊境,就連他帶去的八十萬大軍也都留在那裡。”
“可不是嘛,那一戰打得驚天地泣鬼神啊。”
在回去的路上,白伯霖不斷聽到這樣的議論聲。
戰死的消息如同雪花般滿天飛,每一句都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刺痛著他的心。
就連路人都這麼說,難道大薑王朝真的已經不複存在了?
白伯霖的內心愈發沉重,他揮動鞭子的頻率更快了,嘴裡不停地呼喊著:“駕駕駕”
“你丫的輕點,很疼的,雖然說我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啊,合著不是打在你身上你沒感覺是嗎。”
馬兒似乎也感受到了疼痛,心中暗自抱怨著。
兩日後,白伯霖終於趕到了大薑王朝的城門口。
眼前的景象讓他呆立當場,心中湧起無儘的悲涼。
這還是當初那個繁華昌盛的大國嗎?曾經人聲鼎沸的街道,如今已變得冷冷清清,隻剩下一片死寂。
曾經人來人往、熱鬨非凡的城門,此刻也是破敗不堪,城牆上布滿了坑坑窪窪的彈痕,仿佛在訴說著戰爭的慘烈。
到處都是火燒過的痕跡,房子在戰火中塌陷,滿地都是殘垣斷壁和士兵們的屍體,斷臂殘骸隨處可見,一片人間煉獄的景象。
白伯霖來不及多想,心急如焚地直奔家中。
當他來到白府時,眼前的景象讓他的心瞬間沉入了穀底。
白府已被燒成一片廢墟,看樣子是被人故意放火燒毀的。
他仿佛還能聽到妻子林詩嫿在火海中絕望的呼喊,她試圖逃離這場災難,卻怎麼也找不到出路。
白伯霖全身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腳步沉重地一步一步走進廢墟,然後開始在每一處可能的地方瘋狂地挖掘著,他隻求能找到林詩嫿的屍體。
“不,你千萬不要有事,求求你,千萬不要有事。”白伯霖一邊挖著,一邊聲嘶力竭地大叫著。
此時,天空中突然下起了雨,冰冷的雨水打在他早已濕透的身上,卻無法冷卻他內心的悲痛。
在挖掘的過程中,他先後挖出了福伯和幾個下人丫鬟的屍體,但始終不見妻子林詩嫿的身影。
就在他幾乎絕望的時候,終於在原本是房間位置的地方,挖到了林詩嫿。
當白伯霖看到林詩嫿的那一刹那,悲傷、痛苦、難受等各種情緒如洶湧的潮水般全部湧了出來。
他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放聲大哭起來,哭聲在雨中顯得格外淒涼。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白伯霖緊緊抱著林詩嫿的身體,哭得像一個無助的孩子。
出征前的畫麵此時不斷在他腦海中浮現。
“起床了,快洗手吃飯了。”林詩嫿溫柔的聲音仿佛還在耳邊回蕩。
“我想讓你給我們的孩子取個名字。”那時的林詩嫿,眼中滿是對未來的憧憬。
“要是男孩的話,就叫白啟詩,要是女孩的話,就叫白兮嫿,有你的名,也有我的姓。”白伯霖還記得自己當時幸福的笑容。
“我等你回來。”林詩嫿的這句承諾,此刻卻如同一把刀,狠狠地刺痛著他的心。
想到以往的種種甜蜜與幸福,白伯霖把林詩嫿抱得更緊了,仿佛想要將她融入自己的身體,永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