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分神之時,黑蟒朝我撲來,血盆大口張開,腥風撲麵。
我本能地舉起旱煙杆格擋,卻聽“哢嚓”一聲,煙杆應聲而斷。
千鈞一發之際,三道白影同時閃現。
胡不言的折扇展開如盾,擋在我麵前,胡不語的長鞭住蟒頸;胡月姬則甩出數十根青藤,纏住黑蟒身軀。
“趁現在……”胡月姬姑侄三人齊聲喝道。
我深吸一口氣,將回元罡氣凝聚掌心,準備去撿掉落在地上的斷煙杆。
“用這個!”胡不言從折扇裡拆出一根鋼骨遞過來。
我將鋼骨握在掌中,右手拇指、無名指和小指彎曲,食指和中指呈劍狀。猛地戳向黑蟒的七寸。
回元罡氣從掌心流向右手食指和中指,鋼骨脫手的瞬間,空氣似乎微微扭曲了一瞬。
下一刻,黑蟒的脖頸如遭重擊般往下凹陷出一個窟窿。
我沒想到這一擊的威力竟然如此巨大,更沒想到會這般耗費內氣。
身體仿佛被抽空了一般,雙腿發軟,癱坐到了地上。
鱗片炸開的瞬間,黑蟒發出驚天動地的嘶吼,整個身軀瘋狂扭動,將青藤儘數掙斷。
胡月姬姑侄被巨力震飛,重重摔在岸邊。
黑蟒的脖子已經血肉模糊,但凶性更甚,不顧一切朝我撲來。
我踉蹌後退,腳下一滑,眼看就要墜入暗河。
一道紅影閃過,陰娘子及時趕到,紅綢如血瀑般纏住我的腰,將我拽回岸邊。
與此同時,胡月姬已經悄然站立起身,邊抹嘴角的血跡,邊繞到黑蟒身後,將胡不言的銀骨折扇浴深深紮入蟒頸傷口,用力一剜。
“嘶昂……”
黑蟒發出最後一聲慘叫,巨大的身軀轟然倒下,濺起的河水將我們全都淋透。
河灣終於恢複了平靜,隻剩下眾人粗重的喘息聲。
胡不言的折扇已經破損,俊美的臉上多了幾道血痕。胡不語的白衣染滿泥汙,長鞭斷成數截。胡月姬的發簪不知去向,青燈也熄滅了。
我忙去查看二爺的傷勢。
所幸,岩壁上有一層厚厚的青苔,除了身上有些輕微的擦傷,沒什麼大礙。
月光穿透岩縫,照在那四株月影草上。銀白色的草葉微微顫動,葉脈中的流光突然加速流動,像是在積蓄能量。
“不好!”胡月姬厲聲喝道:“它們要逃!”
話音未落,四株月影草竟同時從石縫中拔出根係,細如發絲的根須在空中舞動,像無數條銀色的小蛇。
最靠近暗河的那株已經挪動了半尺,草葉上的銀光忽明忽暗,仿佛是在呼吸。
“攔住它們!”二爺咳著血喊道。
我撲向最近的一株,手指剛觸到草葉,它“嗖”地縮進石縫,隻留下指尖冰涼的觸感。
胡不語的長鞭卷向另一株,卻抽了個空。
那株月影草像是有靈性般,提前躲開了鞭梢。
胡不言的折扇“啪”地合上,“這草果真是成精了!”
最危的是靠近暗河的那株,它的根係已經探到水邊,隻要再挪一寸,就會墜入漆黑的河水中。
我正要衝過去,胡月姬卻伸手攔住。
“沒用的。”她仰頭望向岩縫外的滿月,“月影草遇險時會循月華遁走,除非……”
她邊說邊解開腰間絲帶,白衣如雪般滑落。
月光下,她赤果的後背上漸漸浮出現九尾狐的刺青,每一根狐尾都泛著銀光。
“姑姑!”胡不語驚呼,“您這是……”
胡月姬沒有回答,麵向月亮跪倒,雙手交疊在胸前,開始吟誦沒人能聽懂的咒語。
隨著她的吟唱,後背的九尾狐刺青仿佛活了過來,九條狐尾的影子在地上延伸,最終將四株月影草團團圍住。
草葉上的流光似乎凝固成了實質的銀絲,根係也不再蠕動,胡月姬的嘴角滲出血絲。
但她的吟誦沒有停,九條狐尾的影子越收越緊,最終將四株月影草牢牢固定在原地。
“趁現在……”她虛弱地說,“快取……”
我立刻甩出網兜,將月影草罩住,再小心翼翼的收入陶甕中。
當最後一株離開地麵時,胡月姬終於支掌不住,癱倒在地。
她背上的九尾狐刺青已經黯淡無光,像是耗儘了所有力量……
離開龍隱山後,我拿出兩株月影草交給胡月姬。
“按約定,狐族欠你們一個人情。”胡月姬抹去嘴邊的血跡,一手接過月影草,一手遞來幾根細小的狐毛,“日後有需要的地方,可以將狐毛點燃……”
回到青石村,二爺大病了一場。
幾天油鹽不進,滴水不沾。
陰娘子悄聲告訴我,說二爺這次怕是大限已到,讓我準備後事。
結果,二爺冷不丁地開口說道:“你想老子快點死了,好娶你過門是吧?告訴你,老子一時半會的還死不了,你要是等不及,可以悔婚,另找他人。”
陰娘子臉色劇變,雙手叉腰:“方九齡,你什麼意思?想甩掉我?哼,門都沒有。你活著,我就一直纏著你,你死了,我一定要嫁給你……”
二爺“嘿嘿”一笑:“你願意等,那就慢慢等著唄。”
陰娘子不說話了,看上去很生氣。
可當二爺咳嗽時,她又慌了神。
一會兒手忙腳亂地倒茶,一會兒又到櫃子裡找藥,眼神中滿是關切。
天剛蒙蒙亮時,門板被拍得震天響。
我揉著惺鬆的睡眼去開門,迎麵撞上一堵“肉牆”。
來人是個鐵塔般的壯漢,身高近兩米,滿臉絡腮胡,一雙銅鈴大眼炯炯有神。
身上著件破舊的羊皮襖,腰間纏著條蛇皮腰帶,腳上的牛皮靴沾滿泥漿,一看就是長途跋涉而來。
“您是……”我試探著問。
有了張鐵頭的教訓,我現在對於來回春堂的陌生麵孔,都會格外的小心翼翼。
“金不換!”漢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黃牙:“九哥托人給俺帶信,說這裡有好酒,俺就馬不停蹄的趕來了。”
他的嗓門大得驚人,震得我耳膜嗡嗡作響。
“金六爺來了?”二爺拄著拐杖,慢吞吞地從樓梯下來,手裡提著一壇陳年花雕。
這也是回春堂開堂那天,玉衡真人送過來的。
金不換的眼睛頓時亮了,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接過酒壇就仰頭灌了一大口。
“好酒!”他抹了抹嘴,從懷裡掏出個油紙包,“九哥看看這是啥?”
油紙包裡是三根金燦燦的參須,每根都有筷子粗細,在晨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
我湊近聞了聞,一股沁人心脾的藥香直衝腦門。
“長白山的老參王?”二爺眯起眼。
金不換一拍大腿:“可不是嘛!那畜生守著參王不讓近前,俺費了老鼻子勁才弄到這幾根須子。”
“金六爺的命,就值三根參須?”陰娘子不知何時飄到了金不換身後,紅蓋頭下的聲音帶著戲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