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不換嚇得臉色蒼白,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淌:“馬,馬爺,誤會……”
“誤會?”馬冬春突然暴起,飛身起跳,刀片猛地劃向周二寶。
周二寶的拳頭後發先至,結結實實砸在馬冬春手腕上。骨裂聲清晰可聞,刀片隨之落地。
我並指如劍,一道回元罡氣就要打出去,忽的聽到一連串的“嗶嗶”聲。
兩個穿製服的叔叔大步走來,腰間皮帶扣閃閃發亮。
馬冬春捂著手腕,狠狠瞪了我們一眼,其他人衣袖輕抖,指間的刀片就不見了。
金不換扯著我和周二寶鑽進貨運區,從堆煤的倉庫穿過,再翻牆爬出了車站。
一輛漆皮剝落的麵包車突突冒著煙,駕駛座上是個滿臉麻子的中年漢子。
“幾位去哪呀?”麻臉咧嘴,露出兩顆金牙,看向金不換的眼神突的一頓,“喲,這不是金六爺嗎?”
金不換給他散了根煙,湊上前說道:“我們有急事趕著去漠河鎮,給個人情價。”
“去哪?”麻臉以為自己聽錯了。
金不換給他點上火,重複了一遍我們要去的地方。
“為啥不坐火車?”麻臉問。
“你就說拉不拉吧,哪那麼多廢話。”金不換不耐煩了。
“七百。”麻臉目無表情。
“五百五!”金不換還價:“你不拉,我找彆人。”
麻臉苦著臉,猶豫了片刻,拉開車門:“上車。”
車廂裡堆滿了凍魚筐,腥臭味熏得人睜不開眼。周二寶把凍魚碼成個臨時座位,鐵鉗般的大手“哢嚓”掰開鏽死的車窗。
寒風呼嘯而入,帶著鬆針和雪沫的味道。
麵包車在結冰的國道上瘋狂打滑,麻臉卻一點也沒有要減速的意思。
兩天後,車子到了漠河鎮。
清晨的霧氣濃得像是化不開的棉絮,濕漉漉地貼在臉上。老街兩旁的木刻楞房子歪歪斜斜,屋簷下掛著冰溜子,在昏黃的燈光下泛著冷光。
金不換領著我和周二寶拐進一家掛著“山貨收購”牌子的店鋪。
櫃台後坐著獨眼老頭,正在獵刀剝著一塊動物骨頭,刀刃刮過骨頭的“咯吱”聲讓人牙酸。
“老崔……”金不換拍出一疊鈔票,“老規矩。”
獨眼老頭那隻渾濁的眼珠轉了轉,慢吞吞地挪開腳下的木板,露出個黑漆漆的地窖口。
“準備去哪兒?”老崔頭也不回,語氣生冷。
金不換“嘿嘿”了兩聲:“黑瞎子溝。”
“黑瞎子溝?”老崔的獨眼閃過一道幽光,“你們幾個活膩歪了?”
周二寶站在我身後,呼吸明顯粗重了幾分。
金不換咧嘴一笑:“咋的?比長白山的死人溝還邪性?”
老崔突然把獵刀插在木桌上,刀柄嗡嗡顫動:“上個月進去三個鄂倫春獵人,就回來一個。那小子現在還在衛生院捆著,整天念叨什麼白毛仙啃人手指頭。”
我後背一涼。
老崔湊近時,我聞到他身上有股腐肉味。
“知道為啥叫黑瞎子溝不?不是因為有熊瞎子。”他獨眼裡透出一道令人發顫的寒芒,“而是因為進去的人,能出來的,最後都成了瞎子……眼珠子都被摳出來掛在樹梢上。
周二寶的拳頭攥得“嘎巴”響。
地窖裡的裝備透著股血腥氣。
我正檢查一把牛角弓,突然聽到街上傳來尖銳的口哨聲。
金不換臉色驟變,猛地合上地窖板。
“榮門的哨子。”他咬牙,“馬冬春那幫人跟到這裡來了。”
老崔把耳朵貼到木板上聽了一陣,回頭對金不換說道:“我上去瞅瞅啥情況,你們挑好裝備,從後門走吧……。”
地窖的後門通向隔壁的飯館。
老板娘看到我們幾個從廚房的米缸旁鑽出來時,淡定得仿佛跟看見幾隻蟲子似的。
金不換帶著我們從側門溜出飯館,剛拐進一條巷道,就被幾個彪形大漢堵住了。
為首的是個穿著貂皮大氅的老者,拄著龍頭鐵拐,臉上皺紋縱橫,眼睛亮得嚇人。
“金老六……”老者陰笑:“這倆崽子是你的人?”
金不換臉色“唰”的白了:“孫……孫老爺子……”
周二寶挪步上前,擋在我和金不換前麵。我指尖的罡氣也已凝聚,隨時準備出手。
“兩個逼崽子,敢到東北來撒野。”榮老爺子冷笑:“嫌命長是吧?”
他鐵拐重重一頓,巷子前後頓時又湧出二三十號人,個個手持鐵棍西瓜刀。
金不換腿一軟,差點跪下:“榮老爺子,誤會,都是誤會……崽子年輕氣盛……”
“誤會?”榮老爺子眯起眼,“壞我的事,傷我徒弟,一句話就完了?”
我正要開口,周二突然悶聲道:“他們先動的手。”
榮老爺子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好!有膽色……剁了他們右手!”
十幾個壯漢揚起刀棍,朝我們圍攻而來。
“轟!”
我化氣為劍,搶先將最近的壯漢擊倒。
周二寶像頭蠻牛衝進人群,所過之處人仰馬翻。
但對方人實在太多,很快我們就被逼到牆角。
“都停手……”一聲暴喝,老崔不知何時出現在巷口,手裡拎著個黑布包。
“榮老哥。”老崔獨眼閃爍,“老金是我朋友,給個麵子。”
他打開布包,一抹金光在眼簾跳動。
那是一枚三寸長的柳葉刀片,通體由赤金打造。刀身薄如蟬翼,刃口泛著暗紅。
刀柄處纏著細繩,繩結上串著七顆芝麻大小的玉珠。
“榮門的‘金柳葉’?”榮老爺子的鐵拐“咣當”砸在地上,“三十年前跟著老瓢把子一起失蹤的……”
老崔用兩根手指夾著刀片,金光在皺紋裡流淌:“榮老哥驗驗真假。”
說著,將刀處扔過去。
榮老爺子沒有閃躲,直接拿手去接。
刀片“嗖”地紮進他掌心。
傷口細如發絲。
沒有馬上見血。
榮老爺子渾身顫抖,突然仰天大笑,笑聲震得屋簷冰溜子“劈裡啪啦”往下掉。
這時他的手掌才滲出血絲,順著指尖往下滴落。
“我找了它三十年,沒想到會在你這裡。”榮老爺子緩緩俯下身,撿起拐杖,“這東西對榮門至關重要,但對外人卻並沒有多大價值……開個價吧!”
老崔點頭:“用它換三條命。”
榮老爺子盯著老崔看了半晌,拐杖重重往地麵一杵:“好!給你老崔這個麵子……另外,今晚醉仙樓,我做東。”
說完,他鐵拐一揮,手下立刻讓開條路。
等所有人的身影全都消失後,金不換猛地上前抓住老崔衣領:“你哪來的金柳葉?”
“假的!”老崔語氣淡然:“馬冬春是榮江海的逆鱗,誰碰誰死……趁現在他還沒發現金柳葉有問題,你們走吧。”
“走?”金不換鬆開老崔,“我們走了,你怎麼辦?”
老崔笑道:“在漠河鎮,還沒人敢對我崔保生怎麼樣。好了,趕緊走吧,晚了就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