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接連響起槍聲。
一串鉛彈珠打中了金不換後背。
所幸穿得厚,應該入肉不深。
他悶哼一聲,拽著我跑得更快。
我們借著灌木的掩護,拚命逃竄,鉛珠在耳邊“嗖嗖”飛過,打得樹枝碎屑四濺。
“分頭走!”金不換推了我一把,往右一拐。
這個老江湖果然機警,張鐵頭他們隻有一把獵槍,分開跑說不定還能活一個。
我咬牙轉向左側,鑽進一片低矮的榛樹叢。
褲腿被荊棘劃得稀爛,小腿上很快布滿血痕,卻絲毫沒感覺到疼。
滿腦子都是周二寶被老劉頭帶走的畫麵,還有二爺在青石村可能遭遇的危險。
“小兔崽子,還挺能跑!”阿龍的聲音從後方傳來,距離我不到五米。
我猛地刹住腳步,屏息貼在一棵老鬆後。樹皮上長滿了青苔,濕冷的氣息,一個勁的往鼻腔裡鑽。
腳步聲越來越近,甚至能聽到阿龍粗重的喘息。
“出來吧,看見你了。”阿宇的聲音也從另一側傳來,但他顯然是在虛張聲勢。
如果他真的發現我,根本不會廢話,直接就開槍了。
我悄悄解下腰間的繩索。
這是老劉頭留下的裝備,一頭係著鐵鉤,本是用來攀崖的。
現在,它有了新用途。
如果不是大宇手裡有獵槍,我壓根用不著躲躲藏藏。
兩道回元罡氣打出去,輕鬆就能解決他和阿龍。
“媽的,等逮到那小子,先暴打一頓再說。”大宇罵罵咧咧地走近。
就是現在。
我甩出鐵鉤,精準纏住了他的肢踝,猛地一拽。
他“撲通”栽倒,獵槍脫手滑出老遠。
我撲上去,就是一記手刀,卻被他偏頭躲過。
“找死!”大宇獰笑地抽出匕首,猛地刺過來。
我側身閃避,卻忘了左肩有傷,動作慢了半拍,匕首劃破肩頭。
還好傷口不深,出血也不多。
大宇乘勝追擊,第二刀直取我咽喉。
我一邊避讓,一邊將內氣凝於指尖,正要打出去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透骨的寒意。
阿龍揮著短刀,砍向我後心。
我急忙側身閃躲,腳下被凸出地麵的樹根絆住,整個人朝後倒了下去。
“嗷……”
一聲震天動地的咆哮響徹山林。
阿龍的動作僵住了,眼中浮現出本能的恐懼。
趁此機會,我一個鷂子翻身,雙手撐住雪地,彈跳而起。
不遠處傳來樹枝斷裂的巨響。
我們同時轉頭,一頭小山般的黑熊人立而起,足有兩米多高。油亮的皮毛泛著藍黑色光澤,胸前月牙狀的白斑沾著新鮮的血跡,上麵嵌著十幾粒鉛彈珠。
“草,槍都沒把它打死?”大宇的聲音已經變調,撥腿就跑。
可黑熊的速度更快,幾個跳躍就將大宇按在掌下。
“阿龍……獵槍……”大宇的褲襠濕了一片,騷黃色的液體緩緩滴落。
黑熊低頭嗅了嗅,張開血盆大口。
我以為它會嘶咬,卻見它雙掌鉗住大宇肩膀,像擰麻花般用力一扭。
“哢吧哢吧”的骨碎聲令人毛骨悚然。
大宇的身體扭曲成不可思議的角度,卻沒有任何外傷,隻有嘴角溢出的血沫證明他還未死透。
我想起了剛才和金不換見到的那三具獵人的屍體,應該就是黑熊“擰”出來的。
阿龍嚇得匕首掉地,聲音哆哆嗦嗦:“山……山神爺……”
黑熊丟下軟綿綿的大宇,銅鈴大的眼睛鎖定了我們。呼出的白氣噴在臉上,帶著腐肉和血腥的惡臭。
“草……”阿龍大罵一聲,率先彈起來,轉身就跑。
我也沒命地往相反方向逃竄。
黑熊遲疑了一瞬,選擇追阿龍。
我趁機爬上了老鬆樹,心臟跳得幾乎要撞碎肋骨。
遠處傳來金不換的呼哨聲。
這是我們聯絡的暗號。
我正要回應,卻見張鐵頭鬼鬼祟祟地摸向黑熊的巢穴方向。
這老狐狸居然想趁亂偷靈參。
“砰!”
金不換撿到了大宇掉落的獵槍,朝著張鐵頭扣動扳機。
鐵砂打在張鐵頭腳邊,油起一片雪泥。
黑熊立刻被槍聲吸引,調頭衝了過來,我急得差點從樹上載下去。
但老江湖就是老江湖,槍響的同時,金不換已經甩出繩索蕩到了旁邊的大樹上。黑熊撲了個空,暴怒的拍斷了幾棵碗口粗的樺樹。
張鐵頭見狀,頭也不回的狂奔。
阿龍就沒這麼好的運氣了,他尋著槍聲而來,與黑熊麵對麵的撞上,遭遇了和大宇同樣的命運。
那具扭曲的屍體被黑熊扔進灌木叢,跟丟垃圾一樣隨意。
黑熊泄了憤之後,踱著步轉向了巢穴,我和金不換才敢滑下樹,靠在一塊岩石後喘粗氣。
“老劉頭……咳咳……這王八蛋……”金不換每說一個字,都疼得皺眉,“你說,二寶他……會不會有事?”
我搖搖頭,不敢往下想。
周二寶要是落到張鐵頭手裡,下場不會比阿龍和大宇好到哪去。
“靈參……”金不換望向黑熊巢穴方向,眼中滿是不甘。
“不要了。”我解開他的上衣,扯下衣袖給他包紮,“先回去救二寶。”
金不換詫異地看了我一眼,突然笑了:“你小子……倒是重情重義。”
我攙扶著他往回去方向緩步行走。
他的傷勢比我想象中的要嚴重,沒走多久就開始發燒。
我找了處避風的位置休息,生起一小堆火。
火光照映下,金不換的臉色慘白如紙。
我用回元針術給他止了血,卻無法將打在他身體裡的鉛彈珠弄出來。
現在傷口已經開始發炎。
創麵太大,有幾枚鉛彈珠又打得比較深,老劉頭留下的金創藥,不怎麼管用。
“睡會兒吧。”我拍了拍金不換,“明天一早再趕路。”
他應了一聲,昏了過去。
我不敢睡死,一方麵要堤防野獸,另一方麵還得時刻關注金不換的情況。左臂的傷已經結疤,但心裡的不安越來越重。
二爺現在怎麼樣了?
周二寶會受到怎樣的折磨?或者說,老劉頭根本就沒帶他走出興安嶺,直接在路上就解決了他?
還有那個“佘公子”又是何方神聖?
最讓我想不通的是,我到底哪裡得罪了他?
夜風吹動樹梢,發出類似嗚咽的聲響。火光漸弱時,我似乎聽見遠處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但那聲音太飄渺,很快就被山風吞沒。
火堆將熄未熄時,那呼喚聲又來了:“方……斷……塵……”
三個字,依舊飄渺如煙,卻讓我渾身汗毛倒豎。
我猛地站起,柴刀在手,環顧四周,除了搖曳的樹影,再無其他。
幻覺?還是山精野魅?
我想到了山魈,不由得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