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海大橋突然整體傾斜,叔公的遊輪從下方升起。
甲板上的克隆艙裡,漂浮著數十個“蓮蓮”。
賀川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傳來。
“你以為當年領養的是孤兒?這都是你親自簽字的克隆實驗!”
秦漢寧的機械臂突然破水而出,抓住邁巴赫的輪轂。
他濕透的白襯衫下,心臟位置閃爍著與蓮蓮同源的藍光。
“快跳!”
薑沅抱著掙紮的蓮蓮躍入海麵的瞬間,看見他扯開胸膛露出反應堆——那裡麵嵌著的,竟是母親的婚戒。
爆炸的火光染紅夜空,薑沅在墜落中握緊蓮蓮的平安鎖。
當鎖芯浸入海水時,終於顯現全息投影——二十歲的她站在實驗室裡,親手將芯片植入嬰兒大腦。
記憶的最後一幀,是母親燒焦的手按在警報器上
“阻止他們,真正的蓮蓮在……”
鹹澀的海水灌入肺葉時,薑沅感覺有人托起她的身體。
蓮蓮的機械外殼正在脫落,露出與當年實驗體完全一致的麵容。
小姑娘指尖亮起幽藍光芒,正在改寫她的記憶編碼。
“媽媽,這次要好好記住哦。”
暮色漫進陶藝教室的落地窗時,蓮蓮正踮著腳往旋轉台上摔泥團。
薑沅從身後環住她,帶著薄繭的掌心裹住那雙沾滿陶土的小手。
“要這樣輕輕壓,像給雲朵按摩一樣。”
“媽媽的手在抖哦。”
蓮蓮忽然轉頭,鼻尖上的泥點蹭到薑沅下巴。
旋轉台嗡嗡的震動裡,薑沅恍惚看見昨夜賀川攥著她手腕時暴起的青筋。
那個暴雨傾盆的淩晨,他就是用這雙手將訂婚戒指扔進酒杯。
“薑沅,你永遠學不會示弱。”
陶泥在指縫間溢出涼意,蓮蓮突然戳了戳她無名指根。
“這裡白白的,以前戴著星星嗎?”
薑沅望著那圈經年未褪的戒痕,想起二十三歲生日那天,賀川在熱氣球上為她戴戒指時,戒指尺寸大了半號——他永遠記不住她指圍。
“是月亮哦。”
她將濕泥抹在戒痕處。
“後來月亮變成小船遊走了。”
蓮蓮若有所思地點頭,用陶土捏出歪歪扭扭的月牙,突然說。
“那我們把小船找回來好不好?”
教室玻璃門突然被叩響。秦漢寧倚在門邊,黑色高領毛衣襯得下頜線愈發淩厲。
他指尖轉著寶馬鑰匙,目光卻落在薑沅沾泥的圍裙係帶上。
“薑小姐的教育方式真是特彆。”
他腕間的沉香手串泛著幽光,與薑沅母親梳妝台上那串如出一轍。
蓮蓮突然跳下高腳凳,張開沾滿泥漿的手撲過去。
“秦叔叔抱!”
薑沅還未來得及阻止,小姑娘已經在那件價值六位數的羊絨外套上印滿手印。
秦漢寧卻低笑著將人舉高。
“小蓮蓮比上次重了三斤二兩。”
薑沅擦拭轉台的動作頓住。
上周體檢數據確實顯示蓮蓮增重三斤,可這個男人怎麼會知道?
秦漢寧仿佛看穿她的疑慮,從口袋掏出棒棒糖遞給蓮蓮。
“你助理落在片場的體檢報告。”
他停頓的節奏像懸在空中的刀。
“正好壓著當年遊輪派對的邀請函。”
旋轉台突然發出刺耳摩擦聲。
薑沅手下的陶泥裂開蛛網紋路,就像三年前那個被暴雨浸泡的夜晚。
當她渾身濕透地抱著啼哭的蓮蓮衝進船艙時,甲板角落閃過秦漢寧的側臉——那時他正在給某位名媛披外套。
“秦先生對彆人的孩子真上心。”
薑沅用刮刀狠狠抹平裂縫。蓮蓮正趴在秦漢寧肩頭編他的頭發,聞言突然抬頭。
“秦叔叔說等我長到一米二,就帶我去找真正的月亮船。”
秦漢寧抱著孩子走近,沉香混著陶土的氣息撲麵而來。
他忽然握住薑沅持刮刀的手,帶她在陶坯上刻出流暢的波浪。
“你母親生前常說,裂痕是陶器的呼吸。”
他拇指無意識摩挲她虎口的舊疤,那是十五歲為他偷渡出院時被鐵絲網劃傷的。
蓮蓮的泥手突然蓋住兩人交疊的手掌。
“媽媽快看!我們捏出愛心島啦!”
濕漉漉的陶土包裹著三個人的溫度,在夕陽下泛起暖橘色的光。
薑沅卻猛地抽回手,陶輪飛濺的泥點像炸開的流星。
“夠了。”
她扯下圍裙裹住蓮蓮。
“我們該去上鋼琴課了。”
秦漢寧擋在門前,袖口滑落的沉香珠串突然斷裂。
十八顆烏木珠子滾落滿地,就像十八歲那年在醫院長廊,少年哭著撿起的佛珠。
蓮蓮蹲下身撿起一顆珠子,對著陽光驚呼。
“裡麵有照片!”
薑沅瞥見珠子中嵌著的微型膠片,正是母親臨終前燒毀的相片——畫麵裡秦漢寧跪在薑家庭院,而她母親將沉香手串戴在他滲血的手腕上。
“你答應過她什麼?”
薑沅的聲音比陶窯的餘溫還燙。
秦漢寧低頭為蓮蓮擦手,睫毛在眼下投出青灰的影。
“我發誓永遠做你的影子。”
他忽然輕笑。
“可惜影子偶爾也會渴望光。”
教室外傳來刺耳的刹車聲。
賀川的阿斯頓馬丁撞翻了置物架,他拎著迪士尼禮盒闖進來,袖口還沾著威士忌漬。
“我說怎麼不接電話,原來在玩過家家。”
他踢開腳邊的陶罐碎片,突然瞥見秦漢寧腕間未愈的抓痕——正是昨夜爭執時留下的。
蓮蓮突然將泥團砸在賀川鋥亮的皮鞋上。
“壞月亮!”
她撲進薑沅懷裡發抖。
“他身上有那天醫院的味道!”
薑沅渾身血液瞬間凝固——那是三年前私立產房消毒水的氣息,當時昏迷的她至死都不會忘記這個味道。
秦漢寧突然將蓮蓮搶抱在懷,這個動作讓薑沅想起母親葬禮那天,他也是這樣強行帶她離開靈堂。
賀川的冷笑在陶窯餘熱中扭曲。
“秦影帝這麼喜歡當便宜爹?不如解釋下五年前那晚,你怎麼會出現在……”
“夠了!”
薑沅的尖叫震落置物架上的素胚,蓮蓮的哭聲與瓷器碎裂聲混作一團。
她奪過孩子衝出教室,夕陽把三個人的影子撕成碎片。
蓮蓮趴在她肩頭抽噎,忽然輕聲說。
“其實我見過秦叔叔哭哦,在醫院的花園裡,他對著媽媽的項鏈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