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老太冷冷地瞥了一眼錢建軍:“滾,沒看見你大姐傷了嗎?對了,把你身上的錢拿出來。”
錢瑞生那老貨一直都心疼這個二兒子,這混賬玩意兒年輕的時候手裡就沒缺過錢。
正好,她今天出門匆忙,沒帶錢。
錢建軍一愣,下意識捂緊口袋:“娘,我沒錢。我這點兒錢,要請春燕吃飯,還要帶她去百貨商店呢……再說了,大妹瞧著挺好的啊,一點兒傷啊痛啊的,忍忍就過去了,花什麼錢啊……”
錢銀花也是不安地扯了扯鐘老太的衣袖,聲音虛弱地道:“娘,我沒事兒……不疼的,回去躺一躺就好了,二弟說得對,不用花這個錢……”
鐘老太深吸一口氣,將銀花的手交到王春蘭手裡:“大嫂,麻煩你先帶銀花進去看大夫,這孩子怕是耽擱不得。我一會兒就來。”
王春蘭什麼也沒說,應了,攙扶著銀花就往裡走。
見銀花不安地頻頻回頭看,她安慰道:“沒事兒,你娘今兒瞧著不糊塗了,不會吃虧的。”
鐘老太突然伸手朝著錢建軍臉上兜頭就是兩巴掌:“你個爛心爛肺的玩意兒!那是你大姐,不是什麼阿貓阿狗,你良心被狗吃了嗎?你大姐一條命還比不過你吃頓飯是吧?”
越說越氣,鐘老太乾脆一巴掌又一巴掌地拍在錢建軍的身上。
錢建軍本來被打的火氣“蹭”的就竄了上來,伸手就想去推鐘老太。
卻聽見了周圍嗡嗡的議論聲。
衛生院門口人本就不少,這會兒全看了過來,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他心裡一急。
這要是名聲壞了,春燕哪裡能嫁給他?
他不敢推人了,連連求饒:“媽,給你,都給你。你小聲點兒。你再這麼鬨下去,兒子名聲都毀完了,娶不上媳婦的。”
說著,他一邊護著自己的臉,一邊去掏身上的錢。
鐘老太一把搶過錢,數了數,三十五塊。
還真有錢!
她臉一板:“這點錢哪裡夠!其他的全拿出來。”
錢建軍這下是真的黑了臉,本來還留了五塊錢,能多多少少地哄一哄付春燕。
他娘這是一點兒情麵都不留啊。
眼看著他娘不依不饒的架勢,他知道不掏出來是不可能的,最後隻能恨恨地將錢全掏給了鐘老太。
他決定了,回去就和他爹告狀去。
他娘把錢全花那賠錢貨身上了。
鐘老太可不管錢建軍怎麼想,拿了錢就往衛生院裡麵走。
其實今兒去汪家村前,這個叉燒兒子也是回來了的,隻是還沒等他開口,她就先舉起了刀,他嚇得躲了躲。鐘老太看也沒看他,就直接上了牛車。
鐘老太找到銀花兩人時,大夫正在說要住院觀察。
“肚子裡的孩子都六個月大了,你們這些家屬到底在搞什麼?竟然打孕婦。”大夫在發脾氣。
鐘老太歎著氣將女兒這是被男人打了的事說了:“大夫,大人和孩子都沒事吧?”
“還不知道,先去檢查。”大夫臉上透露出些同情之色。
得知還要住院,錢銀花臉上全是惶恐。
她幾近哀求地道:“娘,我不住院,不住院。咱們回吧。沒事的。就算有事……這也是孩子的命……”
鐘老太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說什麼傻話,這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外孫。聽大夫的話,彆想那麼多。娘身上有錢。乖……”
錢銀花的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
她已經多久沒被人這樣溫柔地對待過了?
她記不清了。
上麵有一個大哥。
底下有雙胞胎弟弟,還有小妹。
再加上她性子木訥不討喜,從小到大,爹娘對她向來都是忽視的。
嫁去汪家後,男人不知道為什麼除了喜歡在那事兒上折騰她,就是不喜她。婆家人除了使喚她,也沒個好臉色。
這些事兒,她不敢告訴她娘,怕她娘擔心。
每每都覺得要熬不下去的時候,她就告訴自己,咬咬牙,撐過去,一切就沒什麼大不了的……
在這一刻,突然被她娘這麼溫柔對待,錢銀花還是忍不住哭出了聲。
鐘老太又安慰了銀花一會兒,等她檢查完,送她去了病房。
安頓好,她拉著王春蘭的手出了病房:“大嫂,還要麻煩你幫我看會兒銀花,我怕她一個人出事。”
她掏了張大團結塞進王春蘭手裡:“一會兒吃的你幫著買點兒。”
王春蘭一愣,反手抓住了她的手:“你這是要做什麼去?”
“去派出所,報案。姓汪的把銀花打成那樣,孩子都不知道保不保得住,這就是殺人!總得給個說法。”
王春蘭反應過來後,點頭讚同:“嗯,沒錯,去報案。光報案還不行,還得去趟婦聯。”
她給鐘老太支招:“你可彆再帶你那刀去了,去了之後隻管哭,越慘越好。反正就是要往大了鬨。”
“銀花這邊你放心,我守著。對了,你去衛生院門口讓三叔先回去,咱們這一時半會兒怕是回不去了。你讓他給我家裡帶句口信,說事兒完了就回去。”
“好。”
鐘老太出了衛生院,乾脆到旁邊的國營飯店買了三個大肉包,自己吃了一個,給錢三叔包了兩個,又給了一塊錢的車費,讓他幫著給兩家帶個話。
錢三叔拿了肉包,怎麼也不肯收車費了:“捎話的事兒你放心,我肯定帶到。你們有要用牛車的地方,讓人給我捎個信,我就過來。”
鐘老太自然是謝了又謝。
眼見著錢三叔走了,她腳下一拐,就往派出所去了。
跑了派出所,又跑婦聯。
等再回到醫院,已經是下午了。
“怎麼樣?”
鐘老太和王春蘭異口同聲地問對方。
王春蘭知道她擔心,先回:“孩子沒事兒,不過得靜養一段時間。大夫說讓先在衛生院觀察幾天,沒事了再出院。派出所那邊的人也來問過話,做了筆錄。”
鐘老太點頭,籲了口氣:“我那邊也順利,哭得頭都要暈了。婦聯的人一會兒應該也會過來。”
兩人正說著,就發現前方鬨哄哄的。
很快,一群人往這邊衝了過來:“在這兒,在這兒呢……”
鐘老太定睛一看,領頭的正是汪鐵柱的親媽李金田。
李金田衝過來,就直直地跪在了鐘老太跟前:“親家,求你了,你就放過我們家鐵柱,放過我們一家吧。你閨女銀花偷人,我們也認了。孩子我們也願意養,求你彆再整我們鐵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