谘詢中心的感應門“嗡”地一下打開，一男一女兩個身影踏了進來，一下子吸引了前台、以及和前台合並在一起的接客廳裡麵的所有人的目光。
盧佳原本帶著標準的職業微笑，一心二用，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陳婷的母親和谘詢師的方向。
此刻一見到來者，雖然這個小前台的笑容沒有變化，但是明顯能夠感覺她整個人都放鬆下來了。
“老板。”小前台第一時間迎上去，先和其中一人打招呼，隨後轉向另外一人，“娉婷姐。”
谘詢中心的老板叫做霍華德，他有個老外的名字，但卻確確實實是個華人。他穿著灰色條紋的西裝，頭發利落，鬢角略微發白，看上去四十多歲。可能是由於經常健身的緣故，他身上的西裝被恰到好處地撐起。
簡而言之，是一個中年老帥哥，是個能真正散發出成熟男人魅力的。
在看到兩人之後，原本好整以暇地品茶看雜誌的陳婷母親慢慢地站了起來：“霍先生嗎？我們之前通過電話，我是陳婷的母親……”
霍華德輕聲給小前台交代了什麼，然後錯身向陳婷的母親迎了上去：“感謝你對我們言諾中心的信任。”
“我們婷婷已經谘詢過了好幾個谘詢師，我一直希望情況能有所改善。”陳婷母親的語調非常挑剔，“你們的谘詢中心規模很小，成立時間也很短，我原本是衝著翁娉婷老師的名頭才來的，沒想到結果預約上的是另外一個年輕人……”
霍華德的臉上保持著微笑：“陳婷的檔案我也有看過，我們是經過綜合考慮給她匹配的最合適的谘詢師。”
陳婷母親微微點頭。越好的谘詢師，收費也越貴，雖然她也有著讓陳婷情況改善的心思，但是經過了幾個谘詢師之後，她心中的預期也是已經一降再降了。
這個“最合適的谘詢師”，相比較一個名聲在外的谘詢師來說，價格更加實惠。
而他們話語中正在談論的翁娉婷老師，在出於禮貌和陳婷母親點頭招呼過之後，徑直帶著盧佳走向了辦公區。
“情況你在電話裡跟我說過了，你做的很好。現在再仔細跟我講講。”
小前台聞言點頭，低聲補充著細節。
噠……
噠噠……
這個時間點，谘詢助手和有預約的谘詢師都已經到來，人不多，加起來也不過七個人。
但是在聽到熟悉的高跟鞋節奏之後，原本還聊天的眾人立刻各個正襟危坐。
“楊老師！”翁娉婷的聲音傳過來，雖然用著敬稱，語氣卻淩厲。
禿頂楊谘詢師一聽就知道麻煩：“主管！”
翁娉婷很年輕，但心理谘詢這個行當裡麵，年紀隻是外行人用來判斷的標準依據。
“年齡很重要”這個說法對也不對。就谘詢師來說，年齡的節點在於三十歲——三十歲之前，每一年年齡的增長都能夠給谘詢師帶來極多的社會閱曆，這是能在谘詢中發揮重要作用的東西；但在三十歲之後，年紀越大的人就不一定會比年紀輕的人更有經驗。
已經開始禿頭的禿頂楊已經四十多歲了。但言諾谘詢中心的招牌谘詢師，同時也是分管所有谘詢業務的心理谘詢主管——卻是三十多歲的翁娉婷。
她是在場所有人的上司。
翁娉婷的五官精致，但繃緊的表情卻讓禿頂楊心中毫無欣賞的心情。他現在已經逐漸回過味來，也有些暗罵自己早上的衝動。
【而且老板和主管今天怎麼這麼早就來了？還沒有做好準備啊……】
但是事已至此，怎麼把自己摘出去，把鍋全部甩在新人身上才是重點。
翁娉婷語氣像是在飄寒霜：“你現在應該在谘詢室裡麵才對。我們中心所有來訪者的分配都是我統一調配的，誰讓你私自轉交來訪者的？”
本來圍觀的眾谘詢師、眾助手聞言嗖地一下散了出去，又保持了一個安全距離遠遠地靠攏。禿頂楊沒有和他們交流今天早上發生了什麼，現在他們才知道原來出了這檔子事情。
這可不是小事。
禿頂楊輕咳一聲，強自冷靜：“是這樣的，那個新人今天來得很早，在我準備看檔案的時候，他沒經過我的允許就過來偷看……”
翁娉婷的語氣更冷：“也就是說你的保密工作也有問題嘍？”
禿頂楊一噎，臉開始發漲，但他忍了忍，依舊按照自己的腹稿繼續：“沒錯，這是我的失誤。但我沒想到那個新人在看到這個來訪者的情況後就堅決要求接過去，可能是覺得這種隻來一次的來訪者很適合練手吧。”
他扭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谘詢助手，眼神難明，隨後又回首道：“我當然是不同意的，但是沒想到他隨後就偷偷在門口候著，等來訪者來的時候直接就接走了。”
“這種時候，我總不能再和他起矛盾了，我還能當著來訪者家屬的麵搶來訪者嗎？我們谘詢中心本來就是新成立沒多久，正是積攢名聲和案例數的時候，案例全靠相互介紹，如果鬨起來了，就是砸大家的飯碗。”
翁娉婷靜靜地聽著。
然後，慢慢眯起了眼睛。
被盯著的禿頂楊一驚，不由自主地開始慌亂。翁娉婷的眼神可怕在谘詢中心是出了名了，以前他隻覺得是上級對下級的威壓，但是此時此刻卻突然覺得多了一點彆的味道。
甚至，有點熟悉感。
【好像在今天早一些的時候被什麼其他人，用同樣的眼神看過。】
【但是翁主管今天不才剛剛來谘詢中心嗎？】
氣氛就這麼尬住了，其他人的眼神在翁娉婷和禿頂楊之間旋轉，一口大氣都不敢出。
好在翁娉婷很快收回視線，轉身道：“老板，你來一下。”
霍華德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出現在了辦公室裡。
翁娉婷招呼他的語氣和對禿頂楊沒什麼兩樣，但霍華德居然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這個谘詢中心的老板聞言用眼神安撫了一下禿頂楊和其他員工，然後一邊整理領帶一邊跟著翁娉婷來到自己的辦公室。
“娉婷，這件事必須儘快解決。”他一進門就搶先開口道。
“確實，但在解決這個問題之前，你是不是要先跟我解釋一下這個新來的谘詢助理是什麼情況？”
卻看到翁娉婷直接坐到了老板的位置上，反而是身為老板的霍華德像是受訓一樣定在原地。
“我們是不是早就說好了——你要轉型做心理谘詢中心，想要賺錢，所以我來給你幫忙，沒問題，但我們要約法三章。”
“專業的事情聽我的、谘詢的業務你不要碰，我的隊伍你更不要隨便動。”
“怎麼現在就突然塞了個谘詢助理到我的隊伍裡麵，還出了這麼大的亂子？”
翁娉婷麵若寒霜，眼神穩而有力。
很快霍華德就支持不住，開始告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