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公司，話語權最大的一定是老板嗎？
不一定的。
老板或許是最有錢的，但不一定是最能夠賺錢的。
在有些情況下，老板甚至都不會是最有錢的。
至少在言諾心理中心，霍華德算不上一言九鼎。
此刻麵對翁娉婷的質問，他臉上帶著一絲略顯矜持的抱歉，很快解釋：“我正打算今天跟你說呢，這個南祝仁的情況有些特殊。”
翁娉婷微抬下巴：“我在聽。”
霍華德麵露無奈：“他是我一個老朋友的徒弟，因為最近出了一點意外，需要一份工作，所以就塞給了我。”
這句話一出，翁娉婷的眉毛就要豎起來了。
霍華德緊跟著就繼續說：“我知道你說過不要在谘詢組塞關係戶的，但這個人不一樣。我那個老朋友是江都大學的心理學教授，我們年輕的時候就是好朋友了；這個南祝仁是他的徒弟，專業素質很硬，據說在本科時候就積累了幾百個小時的谘詢時長了……”
翁娉婷豎起來的眉毛重新鋪平，若有所思：“江都大學的研究生？”
看著女人的情緒平複下來一點，霍華德連連點頭。
心理谘詢是一個很複雜的行業。就一線的心理谘詢師來說，大多數人其實都不是心理學本專業出身的，而是其他專業諸如教育學、管理學這些專業裡麵，超過三十歲的中青年考了職業資格證，之後上崗的。
反而是心理學本專業學生畢業後很少還會從事心理谘詢，這些本科生多數會選擇做基礎研究、課程研發、人力資源等等，乃至於其他和專業不相乾的行業。
一屆的心理學本科生，最後選擇去、且能去做谘詢的，往往一隻手就能數得過來。
不過相比較於那些靠著社會閱曆來彌補專業知識不足的三十多歲非專業谘詢師，多數谘詢公司還是更青睞科班出身的人才的。
翁娉婷就如此。
霍華德看著對方緩和的臉色，立刻乘勝追擊：“如果不是履曆確實優秀，哪怕我老兄弟的關係我也不會收的，我怎麼可能往你的手下塞不三不四的人呢？”
身為谘詢主管的翁娉婷微微點頭，思忖道：“江都大學的話，心理學專業在全國都排的上號了吧——那這個南祝仁是來這裡實習的？為什麼隻是谘詢助理？”
“……不是，他是全職。”
翁娉婷眼睛一眯：“把事情說完，長話短說。”
霍華德繼續道：“他好像是在研究生實習期間接了個比較嚴重的抑鬱症，然後出了點事故，導致來訪者在谘詢室裡麵自殺了。事情鬨得很大，直接被退學了。”
“咱們這個圈子很小，消息傳的很快。我那個老朋友也不忍心看著自己的學生沒飯吃，又知道我最近也打算搞心理谘詢需要人，所以就給介紹到我這裡來了。”
翁娉婷一拍桌子：“你還沒對我說實話。你那個朋友也不是真的‘好朋友’吧？不然怎麼輪得到我來給你當谘詢主管，而不是他？”
霍華德連忙用富有中年男人魅力的臉討好：“那肯定沒有咱倆好的。”
翁娉婷搖搖頭：“你是想通過接受這個學生來拉拉關係，給谘詢中心再撈一個心理學教授來當顧問吧？結果你看看現在的樣子！”
霍華德義憤填膺：“我也沒想到這個學生剛剛搞砸了一個抑鬱症，轉頭又這麼膽大包天地搶了一個抑鬱症的案例。”
事到如今，翁娉婷反而不生氣了。
她若有所思地托著下巴，回想剛剛看到的畫麵。
“這一點倒是不一定，這個來訪者說不定還真不是他想搶。”
霍華德一愣，顯然不知道翁娉婷這句話從何而來。
“但這現在不是最緊要的，我們得要先想辦法安撫好來訪者和她的監護人，也不知道一會是什麼情況。”翁娉婷長舒一口氣，“實在不行，這個來訪者回頭我親自接下來做。”
霍華德連忙點頭：“專業的事情交給你，管理方麵我來做。你放心，回頭我就把這個學生開除了，這回整個江都都不會有谘詢公司要他了！”
他憤憤不平：“我那個老朋友也是不靠譜，這樣的學生居然還推到我這裡，真不夠意思！”
……
老板留下若有所思的主管在辦公室裡，大步流星地先一步出去。
一圈的目光頓時從谘詢師和助理的方向投過來，顯然他們已經對兩名領導的談論好奇不已。
偷窺其他谘詢師的來訪者檔案並且搶走來訪者，不管是在谘詢師層麵、還是谘詢中心的層麵，都是相當嚴重的事情。這不但違反了谘詢師的倫理道德，還是對行業規矩的踐踏。
他們想知道這件事情的處理結果。
“老楊，你做得很好。”
霍華德一句話先定下基調。
“我們中心剛剛成立，正是做口碑的時候。這種情況下你選擇先委屈自己，維護中心的名聲。你沒有做錯，你做得好！”
禿頂楊如釋重負地朝著霍華德感激：“謝謝老板。”
隨後霍華德清清嗓子，繼續看向在場稀稀落落的谘詢師和谘詢助理，以及殷切盯著自己的禿頂楊。
“想必，大家也都知道現在發生了什麼事情了，這裡我要鄭重聲明……”
他才起了個頭，小前台盧佳這個時候又噔噔噔地踩著高跟鞋跑了回來，打斷了他。
“老板，谘詢結束了。”
霍華德一噎，看了看手表，估摸著一次谘詢確實也到時間了。
作為谘詢中心老板的霍華德雖然麵上不顯，但是這個時候已經不快到了極點。
不過想到初創沒多久的谘詢中心的名聲，還有一會還要和來訪者解釋情況，他還是儘力鬆弛自己麵部的肌肉，準備迎出去了。
翁娉婷聽到了動靜，大步從辦公室裡出來問出了關鍵的問題：“情況怎麼樣，來訪者有什麼反應？生氣嗎？從1級到5級，現在大概屬於哪個程度？”
盧佳語氣弱弱的：“來訪者好像很滿意，大概是4級的滿意程度？她的監護人已經考慮在我們中心進行長期谘詢了，剛剛在跟我詢問價格，但是這種情況我不知道該怎麼報價……”
霍華德眉頭緊皺：“4級這麼嚴重嗎……等等，報價？什麼報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