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太太能如何?也隻能生生忍著將那口老血生生吞下肚去。
王家一直拖著不給五娘下聘,就是不想給五娘太多的聘金聘禮。
可這王家又要麵子又要裡子,非得逼著秦家上門求著他們王家趕緊下聘,聘金聘禮也彆難為王家……
秦六娘的婚期已經定下,按風俗,姐姐應該在妹妹前麵出嫁。
王家一直拖著不下聘,薑家那邊到了日子可要直接來秦家娶親,到時候被笑話的隻有五娘和秦家二房了。
想清楚王夫人的用意後,秦老太太也知如今形勢比人強,老二和功哥兒又流年不順,更不能得罪王家了。
“親家夫人,王家世代清流,我們都是知曉的。我們秦家嫁女兒也不看重那些黃白之物,親家夫人千萬不要因此焦心,咱們兩家按照風俗來就是了。”
秦老太太忍著屈辱,硬著頭皮說了這些。
王夫人見這老太太終於忍不住鬆口了,心中滿意。
卻還是故作不好意思的道:“那怎麼好?按照風俗的話,我們王家當初娶長子長媳時聘金下的是六百兩,聘禮是二十抬。”
秦老太太氣了個倒仰,臉上還不能顯露一點,隻能咬牙點頭,“無妨無妨,那就按照這個來,我們五娘不在意那個……”
“哎喲,太夫人怕是沒聽明白,那是娶我們王家嫡長媳的規格,是娶宗婦的規格。
五娘是次子媳,這……還是不一樣的。”王夫人話鋒一轉,笑盈盈的看著秦老太太。
“太夫人,您瞧,這可如何是好哇?”
秦老太太喉頭再次湧上腥甜,老臉一點血色都沒有了。
王夫人像是沒看見似的,這個老太太是妾室上位的,能忍著呢,氣不死的。
“那……那親家夫人的意思呢?”秦老太太差點咬碎老牙,有氣無力的問王夫人。
王夫人端著茶盅,眼眸輕輕轉了轉。
隨即看向秦老太太,笑道:“按照我們王家的規矩,娶嫡長媳規格是最高的,嫡次子和其他嫡子媳婦都是一樣的,五百兩的聘金,十抬的聘禮。太夫人您看呢?”
秦老太太老臉皺得乾茄子似得,忍不住道:“這也太少吧?我們秦家的嫁妝必定不會少的……”
王夫人立即道:“太夫人說五娘不在意聘金聘禮,我們王家和冕哥兒也不在意新婦的嫁妝多寡的……”
秦老太太立即打斷她,再次強調道:“親家夫人放心,我們秦家疼女兒,嫁妝很豐厚!”
王夫人要笑不笑的回了句,“我沒有什麼不放心的。那是你們秦家給女兒的嫁妝,都是你們這些做長輩的心意,五娘是個有福氣的。”
她就是不接秦老太太的暗示。
聘金聘禮她就是不樂意多給秦五娘。
橫豎她說過了,王家不在意秦家給秦五娘多少嫁妝。
秦家心疼女兒非要陪嫁太多,那是秦家的事。
給的多那是秦五娘有臉麵,給的少秦五娘丟臉麵。
不管秦五娘嫁給誰,那些都是給秦五娘自己和她子女或者丈夫花用的。
嫁到王家,那便是給她兒子孫子孫女們用的,給的多她高興,給的少她也不嫌棄,她的兒孫她還養得起。
無非日子過的清貧些罷了。
王家世代都是那樣過的。
至於公中?
她要臉,王家做不出公中還要用兒媳婦嫁妝那樣的醜事!
“親家夫人,那這樣罷,五娘的聘金六百兩,聘禮少兩抬。”這已經是秦老太太最大的讓步了。
王夫人眉眼一厲,似笑非笑的點頭,“那也好。太夫人堅持隻少二抬聘金也使得,那我再湊湊,待湊齊了,就去貴府給五娘下聘好了。”
秦老太太眼前一黑。
強忍著一口氣,她歎息了一聲,看著王夫人,“親家夫人,冕哥兒那樣好的孩子,你就忍心這樣委屈他?”
“我們秦家不爭那些,幾百兩的聘金就幾百兩,畢竟這是你王家的規矩。可冕哥兒讀書,人才品貌那樣好,老身實在舍不得他受委屈啊!”
言外之意,這也關乎你兒子的臉麵啊。
王夫人冷冷的和秦老太太對視,“沒法子,在我們王家,規矩就是規矩,誰讓冕哥兒他不早出生兩年做了王家的嫡長子呢?”
這話都說出來了。
秦老太太還要糾纏的話,那就真是老臉都不要了。
事到如今,秦老太太在王家也待下去了,急著要告辭。
王夫人起身攔住她,“太夫人請留步,就是……我聽說府上二夫人重病被送到鄉下莊子養病去了?可還好?”
“若是身子骨不好,那明兒我們王家就去貴府下聘,婚期也定在三月二十六,太夫人看可合適?”
下聘的日子本也該找個先生看個吉日的,王夫人這樣隨意那就真的一點臉麵都不給秦五娘了。
秦老太太急速的咳嗽著,抬頭,雙目陰沉的看著王夫人,“總該看個吉日罷?”
王夫人一攤手,無奈道:“這不是日子太緊了麼?”
秦太夫人身子晃了晃。
日子太緊還不是你王家拖的?
還有,她這話說的……是說童氏要死了,這婚事早些辦,可早些辦卻選在三月二十六,和秦六娘是一天的日子!
這算是早些辦?
這就是故意的!
“親家夫人,我們秦家講究的規矩是長幼有序,五娘肯定要比六娘先出嫁!”秦老太太養氣功夫再好,此時也破功了。
聲音尖利又破碎。
王夫人差點樂了。
不知這老太太說這話虧心不虧心。
秦家一直都是她親生兒子秦二爺當家,算什麼狗屁長幼有序?
“啊?我倒是覺得按照秦家的規矩,五娘比六娘晚些出嫁也使得。”
“呐,秦二老爺做官做的比秦大老爺好,秦二老爺當家做主。六娘嫁的是薑大人,五娘嫁的是我們冕哥兒這個舉子……”
秦老太太真是恨啊!
這哪裡還是貴夫人的體麵?
都說打人不打臉的。
這還是最講禮儀規矩的國子監祭酒家的夫人呢,連個小門小戶的婆娘都不如……
這還是做親家嗎?簡直要做成了仇家。
王夫人才不管她,歡歡喜喜的說:“不說那些閒話了。既然親家夫人在鄉下莊子上還好,那好日子定在六娘後麵吧,四月。四月十二是個宜嫁娶的好日子!”
“不行!”秦老太太眼珠子氣的差點凸出來了,又不能在王家發作,生怕這王夫人是故意激她發作,順勢取消了這門親事。
秦家再也丟不起人了!
五娘也丟不起王家這門親事。
若王家這門親事也沒了,這京都數得上名號的權貴人家可就沒人看得上五娘了。
秦老夫人閉了閉眼,吐出一口濁氣,忍著道:“就聽王夫人的,聘禮按照你們王家的規矩,婚期定在三月二十六,和我們府上六娘一天的日子。”
既然王家這麼不講臉麵,就不要怪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了!
秦老太太恨意滔天的回了秦府。
秦五娘早就在秦老太太的壽和堂等著了。
見秦老太太被人攙扶著回來了,她甜笑著迎了上去,“祖母,您回來了?”
秦老太太在王家受了奇恥大辱,這會子見她還笑得這麼燦爛,當下就沒忍住,一個耳光就扇過去了。
秦老太太用了全身的力氣,秦五娘一個深閨嬌養的小女娘哪裡受不得住?
當下就被這一耳光抽的整個人摔倒在地。
“祖母?”秦五娘捂著火辣辣的右臉不敢置信的看著秦老太太。
這畢竟是自己最疼愛的孫女。
“我的兒,你的命怎麼這樣苦啊!”秦老太太看著這孫女那個可憐的小模樣,氣恨也消了許多,人也冷靜下來。
好在,按照五娘的夢境,王家那二小子將來貴不可言……
不著急不著急!
到時候五娘才是真正飛上枝頭變鳳凰,且再忍他王家一忍!
秦五娘也被老太太這番操作弄懵了,臉上又疼,又害怕自己的臉毀了,忍不住委屈的哭了起來。
待秦老太太吩咐人將她扶起來,又是洗臉又是抹藥。
一番忙亂之後,秦老太太才將今日去王家的遭遇說給了秦五娘聽。
秦五娘聽到王家給她的聘金隻有區區五百兩,聘禮隻有可憐的十抬,眼前發黑,耳朵也嗡嗡的一句也聽不進秦老太太後麵說了什麼了。
憑什麼?
她想起上輩子,上輩子王家給秦六娘下聘也是八百兩啊!
怎麼到了她這裡少了這麼多?
她哪裡比秦六娘差了?
“五娘?五娘!”秦老太太見秦五娘像是癡呆了,嚇得連聲喊她。
“你千萬不要胡思亂想!你當初既然看中了那王二郎,便知曉他家資不豐,聘金聘禮是指望不上的……”
秦五娘終於回神。
“可……可是祖母,那也不能那麼少啊?王家這樣對孫女,就是不給咱們秦家臉麵啊!”秦五娘一臉眼淚,雙手攥的死緊。
秦老太太哪裡不知這個道理,無奈道:“這也是事情都趕到一起了,偏你父親和你長兄都遭了聖上申飭,你母親又那樣……”
“自來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難得,他王家有自己的考量也是平常。你既認定了那王家二郎,便不管其他,順順利利的做了王家二少夫人是正經!”
“他如今還未發跡,你陪著他平步青雲,他家資不豐,你就在銀錢上多支持他,將來他就算有二心,明麵上也不敢虧待你這個嫡妻的……”
這老太太哪怕被憤怒衝昏了頭,冷靜下來後也能好好勸慰孫女。
不愧是主導了秦家後院幾十年的老封君,後宅生存智慧不可小覷。
秦五娘也漸漸冷靜下來。
一雙美目中閃過陰冷的流光。
要怪都怪秦六娘!
要不是因為她,薑家那邊有了許多變化,甚至插手了秦七娘的事,造成母親被送鄉下莊子……她怎麼會受王家如此大的侮辱?
王夫人說話算話,第二日果然派人來給秦五娘下聘了。
秦明傑從秦老太太那得知王家的態度後,也是氣憤不已,隻是他愛惜自己的羽毛,並沒有打算替女兒出頭。
他也清楚,他如今的境地,王大人也未必願意見他。
畢竟要避嫌。
他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後麵他還勸秦老太太,說王家自來樸素儉省,連聖上都誇過的。
王家給兒媳婦的聘禮都是按王家規矩來,除了王家三房長子運氣好,娶到了一個侯府嬌寵的嫡幼女時給到了一千兩的聘金外,便再也沒有逾矩的。
王家此舉沒有問題,就算外人明麵上也不敢說閒話。
可秦家若是為此去和王家爭吵,被傳出去了,秦家反而丟大臉。
秦老太太後來也想通了,就是兒子說的這個道理啊。否則王夫人她怎麼敢的呢?
可心裡到底不平,恨得很!
王家給秦五娘下聘倉促,動靜又小,秦家這邊也嫌丟臉,便沒有大辦。
就請了至親的幾個房頭的人吃了幾桌席麵便算了。
這和秦五娘曾經預想的熱鬨大辦……簡直是天差地彆。
她是她們秦家這一輩女娘中長得最好看,才情也是最高的,就是女紅管家都是拔尖的!
可婆家給她的下聘卻是姐妹堂姐妹中最寒酸的!就彆說和秦六娘的聘金聘禮比了。
即便她兩世為人,這個衝擊也消化不了。
秦五娘被王家下聘後,秦家女眷們開始陸陸續續來給她送添妝了。
秦五娘原本以為,她長嫂孫氏嫁妝那般豐厚,給她的添妝至少值個三千兩的。
卻沒想到孫氏隻派人給她送了一套赤金頭麵,一隻水頭尚可的玉鐲,和五百兩壓箱銀子。
這價值,也就一千多兩。
接了孫氏的添妝禮後,她就黑了臉。
孫氏家底那麼豐厚,對她這個嫡親的小姑子卻如此吝嗇!
她的大丫鬟細辛湊到她耳邊輕聲道:“我們安插在三少夫人的院子裡的人來稟報,說三少爺在外麵養的那個花枝姑娘的事被三少夫人知曉了……”
秦五娘美目一翻,蹙著如煙眉道:“怎麼會?長兄做事向來縝密,這個事怎麼能讓孫氏知曉?”
細辛想了想,又道:“聽說三少夫人前幾日帶著東西去了西院,說是去看七姑娘……但實際上先去見了六姑娘。”
“你什麼意思?”秦五娘盯著細辛,“仔細說來!”
細辛心裡也沒譜。
但她的母親和六姑娘身邊那個紫蘇的母親是死對頭,她自看不得紫蘇那個死丫頭跟著六姑娘也越來越風光的。
一咬牙,她低聲道:“姑娘,奴婢聽說六姑娘身邊的那個紫蘇自從六姑娘和薑家定親後,便經常被六姑娘派出府辦事……
您說,有沒有可能是紫蘇那賤丫頭無意中撞見了咱們三少爺去元寶街見花枝姑娘了?”
秦五娘是知道紫蘇經常出府的。
聽了細辛這麼一說,美目一下子陰鷙起來,“這麼說,長兄養外室事發……是秦六娘搞得鬼?是她告訴了孫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