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3章 賠禮(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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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顧不得儀態,疾步衝出了房門,徑直上前撥開那叢冬青枝葉。

露出來的,隻有一片被撕裂下來的錦緞碎片。

這料子,她認得,是那小孽種今日身上所穿的衣裳。

這雲錦府中總共也沒有幾匹!

“你最好不要讓我抓住!”周秋蘭從齒縫裡擠出幾個字,指尖深深陷入掌心。

那張妝容精致的臉徹底扭曲。

她眼神淬了毒般掃射著四周。

“查!給我仔仔細細地查!剛才誰來過這裡!”周秋蘭進了屋,對著屋內噤若寒蟬的老仆厲聲道。

她咬了咬牙,不論是誰聽到了,都一定不能放過!

窗欞被她重重摔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此時,一座假山處。

青鳶緊貼著石壁,將懷裡的小人兒護得嚴嚴實實。

雲棠小小的身體靠在青鳶肩頭,方才那點偷聽告狀的興奮勁兒還未完全消散。

她的小臉埋在青鳶頸窩處,小手拉著青鳶的衣襟輕扯了扯,“青鳶……”

“嗯,奴婢在。”青鳶的聲音壓得極低。

她身形微動,抱著雲棠在假山石的掩護下,迅速撤離了此處。

“剛剛那個人……”雲棠吸了吸小鼻子,抬起濕漉漉的大眼睛,“她說……窩該摔死……還說庫房裡的東西,本該是她的……”

她的眉頭緊緊皺著,像是遇到了天底下最費解的事情,“她壞!”

青鳶的腳步一頓,她輕輕拍撫著雲棠的後背,聲音溫和,“小主子不怕。有國公爺在,有奴婢在。”

她特意多走了些路,確定身後並無任何尾巴跟著後,這才悄無聲息地回到了棠華院。

……

二房院落。

“去。”周秋蘭盯著鏡中自己蒼白扭曲的臉,“立刻把三少爺給我叫來!”

不一會兒,雲瑞揉著還有些紅腫的手心,抽抽搭搭地走了進來,“娘……”

周秋蘭一把拽過他,厲聲道:“哭什麼!沒出息的東西!被個小丫頭片子打了手心,還有臉哭?”

雲瑞疼得齜牙咧嘴,“娘!她……她是小姑祖……”

“什麼小姑祖!”周秋蘭低吼出聲,“一個路都走不穩的奶娃娃,仗著輩分壓你一頭,你就認了?你甘心被她一個小丫頭片子踩在頭上?還想不想做國公府的少爺了?!”

雲瑞被吼懵了,忘了疼,呆呆望著他娘猙獰的臉。

“瑞兒。”周秋蘭猛地蹲下,雙手用力抓住他的肩膀,“想不想報仇?想不想把那小丫頭片子給你的羞辱,十倍百倍地討回來?讓她再也不敢管你?”

雲瑞眼睛一亮,隨即又縮了縮脖子,“可是……可是國公爺……”

“怕什麼。”周氏打斷他,“聽娘的!娘教你個法子,保管讓她吃個大苦頭,國公爺也說不出什麼!還能讓她以後見了你就躲!敢不敢?”

雲瑞猶豫了一瞬,隨即用力點頭,“敢!娘,我聽你的!我要報仇!”

周氏得意一笑,湊到雲瑞耳邊,“這才是娘的好兒子!”

棠華院。

雲棠正被青鳶抱著在窗邊看外麵枝頭蹦跳的小雀兒。

“青鳶。”雲棠小手指著雀兒,奶聲奶氣,“我想要一隻養著。”

“小主子身體還未好全,等再過些時日,奴婢再讓人帶些溫順的雀兒進府。”青鳶柔聲哄著。

突然,一個婆子快步走進來,低聲稟報,“青鳶姑娘,三少爺雲瑞,在院外求見小主子,說是來賠罪的。”

雲棠眉頭一皺。

賠罪?

那個一臉不服氣的侄孫,才挨了打就轉性了?

鬼才信!

青鳶眼神微冷,“就說小主子剛用了藥,精神不濟,需要靜養,不見外客。”

婆子應聲去了。

不多時,她又回來了,臉上帶著為難,“三少爺不肯走,說……說知道錯了,誠心誠意來給小主子磕頭賠禮。還說……得了一樣稀罕的寶貝,想獻給小主子賠罪,務必讓小主子看一眼,看一眼他就走。”

雲棠眼珠轉了轉。

稀罕寶貝?

她扯扯青鳶的袖子,小奶音帶著點好奇,“青鳶,什麼寶貝呀?”

青鳶低頭看她,隻見她眼中隻有純粹的好奇。

她略一沉吟,“小主子想看看?”

雲棠點點小腦袋,“嗯!看看是什麼!就在院子裡,遠遠地看!”

青鳶明白了雲棠的意思,抱著她走到正屋廊下,離院門遠遠地站定。

院門開了一條小縫,雲瑞胖乎乎的身影擠了進來。

他手裡果然捧著一個蓋著紅綢布的托盤,臉上堆著一種刻意討好的笑,看得雲棠渾身不舒服。

“侄孫雲瑞,給小姑祖磕頭賠罪!”雲瑞放下托盤,規規矩矩地跪下磕了個頭,動作倒是一板一眼。

“起來吧。”雲棠隔著老遠,奶聲奶氣地說,“泥說……有寶貝?”

“是是是!”雲瑞趕忙站起來,獻寶似的揭開紅綢布,“小姑祖請看!這可是侄孫費了好大心思才尋到的!”

雲棠垂眸看去。

托盤上,是一隻通體雪白,雕工異常精巧的玉兔。

玉質溫潤細膩,在微光下流轉著柔和的光暈。

兔子眼睛用極小的紅寶石鑲嵌,活靈活現。

確實是件不可多得的珍品。

雲棠頓時眼前一亮,“哇!好白的小兔兔!”

青鳶的視線掃過那玉兔,又落到雲瑞極力掩飾卻依舊透著一絲緊張的臉上。

“小姑祖喜歡嗎?”雲瑞往前移了兩步,“這玉兔溫潤養人,最適合小姑祖把玩了,侄孫特意送來,給小姑祖解悶兒,小姑祖拿著玩吧。”

他作勢要把托盤往前遞。

“站住。”青鳶冷冷開口,抱著雲棠紋絲不動,“既是獻禮,放下即可。小主子身子弱,不宜近身。”

雲瑞動作一僵,“可……可是這玉兔要近看才更顯精巧……”

“放下!”青鳶的語氣不容置疑。

雲瑞被那眼神看得心頭一怵,隻得悻悻然將托盤放在院中的石凳上,“那……那小姑祖一定要記得玩啊,侄孫告退!”

他飛快地行了個禮,幾乎是逃也似地溜出了院門。

等人走了,青鳶才抱著雲棠走過去。

“青鳶。”雲棠視線直勾勾落在那兔子上,“檢查一下有沒有問題。”

青鳶輕嗯一聲,隨即不動聲色抽出隨身帶的一根極細的銀簪,輕輕探入玉兔腹部一個極其隱蔽的微小孔洞中。

簪尖抽出時,帶出了一點極細微的灰白色粉末。

青鳶麵色猛然一變,“小主子,這玉兔果然有古怪。”

雲棠小手一揮,袖口繡著的海棠花紋在空中劃出一條弧線,奶音奶氣中透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意味,“把雲瑞給我帶回來!”

不多時,雲瑞便被兩個婆子架著拖進院子。

他兩腿發軟,一張小臉煞白,嘴唇哆嗦著,顯然已經嚇破了膽。

雲棠圓潤的臉頰因怒氣微微泛紅,她手指著雲瑞,像一隻炸毛的小貓,“好你個雲瑞,竟然還敢毒害你小姑祖!”

她轉頭看向青鳶,“再賞他十個手心,讓他長長記性!”

青鳶領命上前,戒尺高高揚起。

“啪!”

雲瑞的嚎哭聲與戒尺著肉的脆響交織在一起,在庭院中回蕩。

待十下打完,雲瑞低頭望著腫成饅頭的兩隻手,嘴巴一撅,眼眶裡的淚水再也憋不住,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雲棠小手一揮,像趕蒼蠅似的,“走吧,下不為例。”

雲瑞如蒙大赦,正欲轉身逃開,忽聽身後又傳來那道讓他膽寒的聲音:“等一下。”

他渾身一僵,幾乎要哭出聲來。

“把你的兔子一並帶走。”雲棠補充道。

雲瑞再也繃不住,“哇”的一聲嚎啕大哭,捧著紅腫的雙手跌跌撞撞往外跑,邊跑邊撕心裂肺地喊:“娘親!救命啊!小姑祖要打死你兒子啦!”

是夜。

雲棠仰起瓷白的小臉,跳動的燭火在她清澈的眸子裡投下細碎金光。

那雙眼睛看似天真無邪,深處卻藏著與年齡不符的通透。

她伸出軟乎乎的小手,輕輕抓住青鳶的衣袖一角,“青鳶,去告訴大侄子……告訴他今天發生的所有事,特彆是窗邊聽到的消息,一個字,都不許漏。”

青鳶深深看了她一眼,恭敬屈膝,“是,奴婢明白。”

一炷香後。

定國公書房。

書案上堆積著厚厚的軍報和文書,燭火將雲衡之的側臉映得半明半暗。

他沉默地坐著,指節分明的手指一下又一下輕敲著紫檀木桌麵。

那聲音在過分安靜的室內顯得格外沉重。

青鳶垂手肅立在書案前幾步遠的地方,腰背挺得筆直。

她聲音毫無波瀾,“……二夫人還說庫房裡的東西本該是她的……”

每落下一個字,雲衡之的臉色便陰沉了幾分。

下一瞬,他叩擊的動作戛然而止。

一股無形的煞氣驟然從雲衡之身上爆發開來。

書房內的溫度瞬間降至冰點。

青鳶將頭垂得更低了些。

雲衡之緩緩抬起頭。

他那張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唯有一雙眼窩深邃的眸子,沉得如同不見底的寒潭,裡麵翻湧著足以吞噬一切的怒火。

許久,青鳶才聽到雲衡之低沉的聲音響起:

“查。”

隻一個字。

青鳶立刻應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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