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下午1點50分,塔科拉城第十二中學109班考場。
空氣被午後的熱氣烘得發沉。17號座位上,穀梁高剛把最後一道選擇題的選項填好,指尖在試卷邊緣輕輕撚了撚。
“呼,選擇題總算搞定了。”
他心裡鬆了口氣,手指下意識地往後翻卷——這是他一直以來的習慣,答完選擇題從不按順序看閱讀,總要先翻到漢譯英那欄。
“你的手怎麼了?”
這題他昨天在複習資料裡見過,答案幾乎立刻浮現在腦海。
“whats wrong with your hands?”
穀梁高握著筆,毫不猶豫地落下:whats wrong
他的筆尖頓在“wrong”後麵的瞬間,手腕忽然泛起一陣涼意。之前英語老師說過的話猛地撞進腦子裡:“wrong”這個單詞的意思,不隻是“錯誤的”,有時候也得譯成“麻煩的”。
“麻煩?”
穀梁高瞬間想起剛剛在食堂裡麵發生的事情!那叔的聲音就像帶著水汽的風,突然灌進他的耳朵!
“土沃村藏著的事,比旁人想的要麻煩太多了。”
“你被這場考驗選中了。”
“你也得被卷進來。”
在不知不覺間,他自言自語了起來
“土沃村,藏著的事,麻煩;我被卷進來”
莫名的恐懼像藤蔓似的纏上穀梁高心口,他猛地攥緊筆,指節泛白。
“不行,得趕緊移開注意力我得換一道題!”
他飛快地移開視線,看向後麵的完型填空。
“這道題看起來挺新的,總不會,再撞上什麼吧。”
他深吸一口氣,看向這道題的句子
這道題講的是幾個中學生一起做“誌願者工作”的故事。
穀梁高的目光滑到選項上,“alone”和“tother”靜靜地躺在那裡。他太熟悉這兩個詞了:“alone”是“獨自”,“tother”是“在一起”。
“這種任務,肯定是要合作啊!得選擇“tother”,在一起,湊一塊兒”
“湊一塊兒?!”
這幾個字像驚雷一樣,在穀梁高腦子裡炸開!他的眼睛猛地瞪大,眼白裡瞬間爬滿血絲。那叔的話語再次於他耳邊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重量!
“想熬過這一劫,光靠你自己不成。得跟他們湊到一塊兒,擰成一股繩”
旁邊傳來翻試卷的輕響,左側的同學已經答完閱讀理解的題目,筆尖正落在完形填空題上。可穀梁高眼裡的試卷正在晃動——那上麵的字母像活過來的蟲,一個個蹦跳著、拚湊著,漸漸連成像是那叔的臉。
這張臉上的嘴唇一張一合,重複著那些話:
“麻煩太多了。”
“選中了卷進來”
“湊到一塊兒,擰成一股繩。一塊兒一股繩”
穀梁高猛地閉上眼睛,牙齒死死咬住下唇,嘗到一絲淡淡的血腥味。他向下伸出一隻手,用力掐住自己的大腿,想用疼痛壓下腦子裡的聲音。
“可惡,我到底,怎麼了”
借著這陣短暫的刺痛,他勉強睜開眼,想把“tother”填進選項框,手指卻像生了鏽,筆尖偏偏差到了“alone”上麵。
“不對,不是alone!不能獨自”
那叔的話又一次在他腦海中炸了出來!
“誰要是落了單,就真沒人能救了”
“不能,啊——”
穀梁高隻覺得心臟像被攥住,幾乎要停擺;呼吸也開始滯澀起來,喉嚨裡像堵著團棉花
“落了單,沒人,能救”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根本沒法抵抗那叔的聲音。
“唉,認輸了”
“算了。既然躲不過,就聽著吧。”
穀梁高鬆開手,放棄了抵抗。他任由那些聲音在腦子裡盤旋,呼吸倒慢慢均勻了些。
“麻煩,卷進來,一塊兒,一股繩,落了單,沒人能救”
聽著聽著,考場的輪廓忽然模糊了,周圍的一切都在扭曲、變形——
腳下成了混著碎玻璃碴的軟泥,踩上去噗嗤作響;
左手邊歪著張破漁網,網眼裡纏了幾個紅塑料袋,風一吹“嘩嘩”響,像有人在暗處哭泣;
幾步外是塊斷裂的木板,邊緣焦黑,木紋裡嵌著幾粒貝殼,看著像艘爛透的老木船殘骸;
草地裡散著碎玻璃片,陽光一照,折射出藍幽幽的光——像極了阿善家那隻舊魚缸泛的光。
他下意識地回過頭去,身後是齊腰深的高草。這草縫裡鑽出些怪東西:看著像藻類,卻開著怪異的花。一股濃腥的氣味從花中飄了過來,像水裡爛透的魚。
“等等!這些東西,這個地方,我有印象”
幾秒鐘過後,他猛地想起來了!
“我想起來了!這裡是老魚市站廢墟!原來我到這兒了”
穀梁高忽然間放鬆下來了,他的嘴角微微上揚,扯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聰哥說過,在這個廢墟裡,我可以痛快的發泄!把我所有的煩惱和痛苦,都扔在這兒”
他點了點頭,莫名來了勁。
“行!既然來了,那就再罵一次!”
考場上,穀梁高的異常舉動驟然讓所有人驚住了。
隻見他猛地彈起身,雙手死死攥住試卷,“刺啦!刺啦!”幾聲脆響,試卷已被狠狠撕成幾片!
“嗬嗬,哈哈哈哈哈”
他一邊冷笑著,一邊抓起幾片碎紙揉成一團,狠狠朝講台砸去!紙團擦過監考老師的肩膀,重重撞在黑板上。
“啪!”
下一秒,雙眼通紅的穀梁高對黑板怒目而視,瘋狂地嘶吼起來!
“報應!!你們都要遭報應!你們都不得好死!”
他伸手指向講台上的老師,又劃過周圍目瞪口呆的同學,聲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阿善被你們打成那樣,死在校外的角落裡,你們倒笑得開心?你們這群人渣、畜牲!!豬狗不如!!你們有什麼資格活著?你們不配,不配活著!!死吧,死吧!!都去給阿善陪葬!都他媽給我去陪葬!都給我”
監考老師的臉早憋成了豬肝色,目光掃過前排兩個男生,厲聲吼道:“你們兩個!把這個瘋子架出去!快點! ”
那兩個男生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慌張,卻還是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向穀梁高
左邊穿藍白校服的攥住穀梁高的左胳膊,右邊戴黑框眼鏡的死死鉗住他右肩,兩人一使勁,就把還在嘶吼“報應”的穀梁高從座位上拽了起來。
“滾開!彆來礙事!”
穀梁高掙紮著,胳膊肘往後撞,卻被兩人夾得更緊。
穿藍白校服的學生低聲吼道:“彆折騰了,出去再說!”;戴眼鏡的學生已經半拖半架著穀梁高往門口挪,考場裡的筆尖聲全停了,幾十雙眼睛像釘子似的釘在他們身上。
“滾開!我要給阿善報仇!報仇!”
快到門口時,穀梁高猛地抬腳踹向旁邊的桌子!
“哐當!!”
桌上的筆盒摔在地上,筆滾得滿地都是。但這點掙紮終究徒勞,兩人借著慣性猛地往前一推
“砰!”
穀梁高後背狠狠撞上冰冷的門板,還沒站穩,又被二人用力一推,摔在走廊裡,膝蓋重重磕在地磚上,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氣,悶哼出聲。
“砰——”
考場門被帶了一下,沒關嚴,留著道巴掌寬的縫。
穀梁高還沒從地上爬起來,就聽見裡麵傳來老師的怒吼:“把他的破爛全給我扔出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