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思言聲音低緩,夜風拂過鬢角。
“若我要查,就不會讓任何人藏得住,即便是他……也不例外。”
謝知安看著她的側影,眼底劃過一絲複雜。
翌日清晨,宗正台發出通告:舊年黃石口兵符遺失案,將並入禦史台本次調查。
沈芝收到消息時,剛踏入東廠密檔室。
她站在台階上,看著那麵微斜的石碑,心中波瀾不定。
她已知霍思言下一步,是真要動黃石口了。
宗正台將“黃石口兵符遺失案”並入調查的消息傳出後,朝堂之上再無寧日。
兵部、樞台、禦史台三方接連調人入檔,舊軍係人馬人人自危。
而宮中,太後卻遲遲未有表態。
沈芝回宮複命隻言一句:“宗正台的動作,有備而來。”
太後聞言未怒,隻低低一笑:“終究是要動這塊骨頭,她若真能啃下,那也罷了。”
“啃不動,這利齒怕是要脫落了。”
她目光幽深,落在幾案上的舊卷之上。
“去請方遇。”
方遇入宮,是在日暮時分。
他著常服而來,一身肅氣未減。
太後看了他一眼,笑意淡淡:“你如今是朝中少有的乾將,可不能站錯了邊。”
方遇拱手:“臣隻為國家儘責,不問人情。”
太後點頭:“好一句不問人情,那黃石口兵符之事,你怎麼看?”
方遇沉思片刻低聲道:“兵符遺失,確實是前朝之患,若舊案掀開,必引軍中震蕩。”
“眼下邊患未平,若失軍心,非國之幸事。”
太後將他這話記在心上,笑著道:“我知你謹慎,霍思言此人,你也接觸過,你覺得她,是能辦事的人,還是亂政的人?”
方遇想了想:“她行事雖激烈,但無私心,她若願止步於案中,不染私仇,倒是……能用。”
太後眼神沉了幾分,語氣卻緩了。
“她有仇,且不止一條。”
“沈憲一案她若再往下查,終會牽出更多,這朝堂之上,最怕的,不是貪官。”
“是抱著舊賬不放的人。”
與此同時,宗人府內。
謝知安將一封密信遞給霍思言:“是程鬱送來的。”
“黃石口營舊人查到一個叫林戚的副將,當年曾負責傳兵文書。”
“兵符失蹤後,他被外調去了嶺南,現下人還活著。”
霍思言接過信,唇角微抿。
“嶺南……程鬱也在嶺南。”
她目光落在信尾的紅點上,那是她與程鬱之間的特殊記號。
她頓了一瞬:“給我調一隊人,我要親自去嶺南一趟。”
謝知安皺眉:“你要親自走?如今朝中局勢正亂,太後、樞台、禦史台三方盯著你,你這一走……”
霍思言語氣平靜:“我不走,反而更危險。”
“現在全朝都等我下一步,我要是留在這裡,就會有太多人動手。”
“我不如先動,兵符的線索就在嶺南,舊事也在那裡,查完這一筆,我就知道,該拿誰的命來換了。”
謝知安望著她的背影,有些發怔。
“你要一個人去?”
“放心,我還有小白。”
她轉頭朝著小白一笑。
“你還不放心它?”
嶺南,六月初,雨霧沉沉。
霍思言一行人著素服,悄然入境。
山道泥濘,林間鳥聲陣陣,唯有小白立於她肩頭,警覺四望。
據線報,林戚藏身於嶺南舊軍營廢址一帶,現為某地私鹽頭目,行蹤不定。
霍思言未驚動地方衙門,僅帶三人隨行,皆為精銳。
臨近山坳前,小白忽地翅膀一展,發出一聲尖鳴。
霍思言眼神一凜:“埋伏。”
語畢,她已倏然撲向一側,長袖一拂,拂開山石處一片偽裝。
數名黑衣人自密林中躍出,刀光如雨,直逼她麵門。
她不退反進,手腕翻轉,短刃寒光乍現,一擊橫斬。
首名黑衣人應聲倒地,鮮血噴灑於林葉。
後方謝知安兩名部屬迅速接應,將餘人攔下,展開短兵相接。
霍思言招招狠辣,不留餘地,轉瞬間已將兩人踢翻在地。
她目光掃過林中,“林戚的人?”
對方哼了一聲,不答。
她腳下一壓,那人悶哼一聲,終吐出一句:“你若想見林頭兒……得先活著過去。”
話音未落,林中又有箭雨襲來。
霍思言低喝:“分散!”
眾人當即躍入樹影之間,避開箭線。
小白騰空而起,繞至山林高處,發出陣陣鳴啼,引得林中敵人露出破綻。
霍思言趁勢而上,足尖點石,躍至一枝椏上,手中短刃甩出,正中一名弓手肩口。
林中頓時一片混亂。
待她落地時,敵人已然潰散。
謝知安的隨從抹去臉上的血跡,道:“看來他們早知道我們來了。”
霍思言收刃入袖,神情冷冽。
“林戚是老兵,警覺不奇。”
她低頭看向倒地的黑衣人,蹲身扯下他口罩。
“但他敢攔我,就說明,他手裡有東西。”
她從懷中取出一枚緹騎令牌,亮於那人眼前。
“告訴林戚,我奉命調查黃石口舊案。”
“若他不見我,我便調嶺南總督全境緝捕。”
“到時候,不管他有沒有錯,他也脫不了乾係。”
那人一愣,顯然驚訝於她來頭。
霍思言冷聲道:“你還有一炷香的時間。”
“帶我去見他。”
香儘之時。
山林小寨,簾布一掀,林戚踱步而出。
他須發花白,麵容冷峻,望著霍思言良久。
“我早知會有人來,但沒想到,是你。”
霍思言直視他:“你認得我?”
林戚點頭:“沈憲之女我當然認得……長得與他七分像。”
“你既來了,我便告訴你,兵符那年,是我看管出了岔,可我不是偷它的人。”
他抬頭,目光如刀。
“你要找的人,不在嶺南,而是……”
他話音未落,一柄長箭破空而來,直射他咽喉。
霍思言瞳孔驟縮,瞬間出手,將林戚推開,自己側身閃避。
箭擦肩而過,深深釘入木柱。
遠處林中,傳來輕微枝葉震動,敵人已退。
林戚倒在地上,肩頭濺血。
他抬眼看向霍思言,艱難吐字。
“彆……彆信……北境……”
話未儘,人已昏迷。
霍思言起身望向箭來方向,麵色冰冷。
“這事……到處都有人想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