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盯著他,眼中閃過冷意。
“本宮命你改名,是讓你守軍不亂,可不是讓你扶舊臣、收舊人、挾軍權自重!”
“你以為藏得住?”
方遇沉聲道:“臣無叛心,隻是北境兵將皆識我舊名,若非舊部,何來信服?”
太後冷笑一聲:“你倒會替自己編。”
她抬手一揮,宮人立刻奉上一紙奏折,正是昨夜邊境調兵回報。
“你調兵西回,竟連兵部都未過,隻求密令?”
“你可知,那片雪原一旦空置,西遼就會借機南探?”
方遇目光猛然一縮。
“那難道是……有人故意引我誤判?”
太後盯緊他,冷聲道:“你若真是楚延,就該知這宮中,最不能試的,就是我的底線。”
方遇低頭,長叩於地,聲音沉沉:“臣知錯,願聽太後發落。”
太後緩緩坐回鳳椅,半晌無言。
“你跟了我十年,本宮知你。”
“如今,你既暴露在光下,便不能再藏。”
“這兵部大都督一職……你留不得。”
方遇神色一緊。
太後緩緩道:“你調任北軍參將,入樞台之下,受三司調度。”
“由霍思言,代掌兵符。”
話落,殿內死寂。
方遇沒料到她會直接將兵權移至霍思言手中,身形一震,卻還是壓下情緒。
“臣……領旨。”
太後沒有再看他,揮手示意退下。
方遇行至殿門外,回頭望了一眼那金龍浮雕,眼神深不可測。
同一時,謝府燈火未熄。
霍思言靜坐於堂前,看著小白送回的一枚金令,令上印著楚字。
謝知安立在她身後,低聲問:“他入宮了,你猜……太後會廢他嗎?”
霍思言輕聲道:“她若聰明,就不會。”
“她若真廢了楚延,便是放棄最後的刀。”
她抬眼,盯著門外夜色,聲音淡淡落下:“但她會收回刀柄……交到我手裡。”
天光未明,宮中樞台密閣之上,三司議事尚未開堂,便有密令傳至。
“自即日起,楚延退任兵部大都督,暫調北軍參將;兵符暫由樞台副使霍思言代持,受三司節製。”
一石激起千層浪。
兵部舊臣嘩然,宗人府沉默,東廠的人連夜調檔查驗,謝氏的人則暗地奔走,整個京城上層,仿佛在一夜之間換了天。
謝府內,沈芝將剛收到的回折遞到霍思言案前。
“宮裡回話了。”
霍思言看了一眼,唇角挑起淡笑。
“她果然舍不得楚延,但也終於肯放我一步。”
“現在,終於輪到我主動了。”
沈芝抿唇:“你接下這兵符,未必是好事。”
“太後不會真把兵權給你,她要的,是你當那過橋之人。”
霍思言點頭,卻無半分擔憂。
“她不會讓我用這把刀去殺,但我可以讓所有人以為,這能殺人的刀在我手裡。”
她眼神沉定,低聲道:“兵不在符,而在人,我手上的,是兵心。”
沈芝不再言語,隻隨手將一份名冊展開,是北境各營將領之名。
霍思言翻看良久,指尖點在其中兩人名字上。
“宣他們入京,以戰功審議為由。”
“我要借他們的口,打破楚延餘威。”
沈芝眉頭一挑:“削他舊部?”
霍思言搖頭:“是借他的舊部,分裂他,若他舊部之中,有一半站在我這邊,那他就不再是楚延,是方遇,是個失了勢的空殼。”
沈芝挑眉笑道:“你這手,夠狠。”
霍思言淡然一笑:“我隻是給他選擇。”
“看他,是想做回楚將軍,還是做我手下的副將。”
“不過,此時太後不會立馬得知吧?”
沈芝朝著霍思言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那你猜,我的嘴嚴不嚴?”
霍思言提筆拿紙,將自己剛剛說過的話拓在了紙上,並交給沈芝。
“如若你開不了口,將次信交於太後便不算你泄密。”
“霍神算子這是寓意何為?”
霍思言低頭淺笑,將那封信捏成一團。
“我隻是希望,最後的最後,你能站在我這邊。”
而此時,北境大營。
方遇回至軍中,未言片語,隻獨自坐於主帳。
外頭風雪將至,營地戒備森嚴。
幕僚步入,低聲請命:“將軍,聽聞兵符已歸京中,是否調兵回撤?”
方遇沒有應聲,良久,開口道:“不急。”
“既然她接了這柄刀,我倒要看看她能握得多久。”
他目光幽深,盯著案上的舊圖。
那是一張十年前的邊防圖,上麵仍有“楚延”之名。
方遇低語:“霍思言,你若真以為兵符在手,就能控我……你便太小看這十年江山。”
雪落京城,宮門緊閉,樞台高門之上懸起紅綬金紗,象征著三司兵權暫歸一線,由樞台副使霍思言攝管。
朝中議論紛紛,舊臣不安,新貴蠢動。
而謝府內,一封接一封的奏折正堆入霍思言案前。
“北營五鎮調動圖已遞交。”
“楚延舊部中,有三人先後呈表,願聽調遣。”
“南部校場傳訊,有意歸附者尚在觀望。”
沈芝逐條念出,眉頭卻緊鎖。
“你勢頭太猛,壓得他們都不敢出聲。”
霍思言未應聲,隻靜靜看著案前那道兵符。
“他們若沉得住氣,就不會是舊部。”
“楚延領兵十年,外強中乾,兵將心中早有怨氣。”
“我隻是給了他們一個選擇的機會。”
她將兵符收入衣袖,起身道:“走吧,去一趟樞台。”
“今日,我要他們見見,兵符在誰手裡。
樞台正堂。
三司共議,禦史、刑部、兵部代表儘數在列。
霍思言步入堂中,百官起身行禮。
“樞台副使……霍姑娘。”
霍思言微微頷首,直至主座。
她並未急於開口,而是從懷中取出那塊兵符,舉於眾目之下。
“此為太後親授,攝管兵權之令。”
“自今日起,凡北軍、南衛調兵遣將,皆須經我手印可行。”
一時間,殿中無聲。
禦史率先試探:“霍姑娘……曾無軍職,驟接此權,恐百將難服。”
霍思言卻淡淡一笑回道:“百將服不服,與我無關。”
“我手上,有太後的旨,有兵部的令,有軍心可用之人。”
“誰若不服,自有法例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