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生齊聲驚呼,三王麵色驟沉。
“你以何權廢我宗祀!”
霍思言冷笑,從袖中取出卷軸於眾人眼前展開,正是那封《內宗律》。
“宗祀雖為王權之內禮,但凡動魂術,便屬宮禁之禁。”
“你三王以魂術乾預皇室宗祭,意圖混淆血統正序,此為宮律所禁,亦為宗律大忌!”
“我霍思言,持鎮殿之劍、宗律正冊,封此祭壇。”
說罷,一道鐵符落於壇心,魂術湧動之間,壇前光芒驟滅,香案化灰,祭文儘焚!
三王定定望著她,半晌後冷聲道:“這一招漂亮。”
霍思言眼神冷漠。
“你要擺祖宗出來壓我,我便請祖宗當麵削你。”
“你若信宗法,就該知道,你這一步輸定了。”
午後,宮中。
禦書房內,皇帝看完從北壇送回的文折,指尖摩挲信紙良久。
“她竟真拿了內宗律去砸?”
他自語般歎了口氣,忽而輕笑出聲。
“霍思言啊霍思言,你這刀連我都覺得疼。”
他收回視線,望向窗外金瓦層層,忽然對身邊太監低聲吩咐:“傳旨。”
“明日早朝,三王入殿問責。”
“將鎮殿劍,留於霍將軍手中三日。”
朝鼓三響,禦前金階肅然森立。
殿門大開,宮臣百官按序列位,今日比往常更早集齊,皆因一封“殿前問責令”,已在昨夜傳遍朝堂。
三王欲以宗禮祭祀舊脈,卻被霍思言持鎮殿劍當場斬斷香火,禁祭封壇。
此事,轟動滿朝。
更轟動的是,皇帝下令三王今朝赴殿聽問,而霍思言……照舊著甲佩劍、持“臨殿節令”,列席問責。
這是實打實的,一將問王。
未時初,三王入殿,身著朝服,神色從容,行禮如製。
“臣見過陛下。”
皇帝一身玄袍,端坐於禦案之後,臉上掛著一如往昔的懶倦笑意,目光卻未半分遊離。
“王叔。”
他淡淡開口:“你還真是閒不住。”
三王低頭應道:“臣日前籌祭舊宗,意在修補家禮,教化子弟,未曾料想引陛下憂思。”
“祭禮規製不合,實為失察。臣甘領責。”
皇帝未語。
倒是站在百官之列的刑部尚書沉聲上前。
“宗禮之外引魂助香,依宮律第七十三節,可定為術擾祭典,屬禁忌行為。”
“且三王未經禮部上報,自行集眾私祭,於王規亦屬越製。”
“臣請,削三王半歲俸祿,予以警戒。”
群臣皆靜。
眾人皆知,削俸等同輕責,這件事若僅此處結尾,便是三王落得個“被敲打”的下場。
可下一刻,霍思言上前一步,開口道:“臣有異議。”
她一襲青甲,佩劍而立,聲如刃落。
“祭禮所用魂陣,並非舊痕,而是三日前方才布下,所引之線,乃輔祭之術,足以激發香火靈應。”
“此類儀式,在宮律中明載禁用。”
“臣以鎮殿劍之權,奉宗律之法,當場封壇,合律合規。”
“臣請暫奪三王朝權三旬,期間不得參堂,不得出使,不得議政!”
此言一出,朝堂動蕩。
奪朝權三旬,雖非流放,亦為重責,且三王非普通宗親,而是權貴支柱之一。
一旦此議成立,不僅等於實質貶黜,更是打斷了他朝中線係。
三王抬眼望她,目光如炬,卻依舊笑著道:“霍將軍倒是厲害。”
“舊宗封祭的文書,還未查清,倒先定我意圖了。”
霍思言半分不讓,聲音如鋒:“是否有意,可由禦前詔審;但祭禮確行之事,鐵證如山。”
“宗律可查,魂痕可驗。”
“臣請陛下,當堂裁斷!”
一時間,目光全數落在禦座之上。
皇帝垂眼望她,神情未變,隻慢悠悠地端起茶盞,吹了一口熱氣,才緩緩開口:“你說得有理。”
“王叔既自請領責,我便準了。”
“但霍將軍所請,亦非無據。”
他頓了頓,將茶盞輕輕擱下。
“準奏,三王即日起,暫禁朝議三旬。”
“其私祭文書、舊宗香案,由東廠與禮部聯合查檔,三日內呈報。”
“若無其他異議,退朝。”
百官頓時一拜:“領旨……”
殿中鐘鼓起,朝儀落。
三王轉身而退,腳步未亂,卻眼底沉霜。
霍思言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直到百官退儘,謝知安走近身側。
“你知道他剛才想什麼嗎?”
霍思言眸色幽暗,低聲道:“他想知道我這刀,敢不敢直接捅下去。”
謝知安望著她:“你敢。”
她淡聲:“當然敢。”
三王被禁朝三旬,禦前裁旨落下那一刻,朝堂表麵平靜,暗湧卻以不可逆之勢迅速蔓延至五部六院。
午後,禮部尚書親自押送舊宗祭冊至東廠司審司。
內閣首輔顧允白暗中傳話謝知安:“三王之事,如今壓在霍將軍身上,若她真想斬斷這條係脈,接下來可就輪到宮中老臣動了。”
謝知安隻一言回書:“她不會慢。”
東廠後堂,陰風穿窗,司審官徐步入內室,將一份卷宗遞至霍思言案前。
“將軍所令檔案,皆已查出。”
“包括三王府藏匿的一批太後舊令,以及一張宗室族譜增補名單,確有魂術輔助標注痕跡。”
霍思言指節輕敲案麵:“意思是,他們確實用術印重修族譜?”
東廠官員點頭:“痕跡清晰,且是兩日前所製。”
魏臨在旁冷聲一句:“三王這次,是徹底落入你手裡了。”
霍思言卻沒立刻發話,而是提筆將那宗譜翻至末頁,盯著其中一條被紅墨加圈的支脈細看。
“這是太後親封的外宗之支。”
她目光微凝,低聲道:“這條血線,是三王最想立為新皇嗣的暗線。”
“他假借宗祭之名,實則以此為祭禮核心,意圖冊立正統之外的新皇子血脈。”
魏臨眼神一沉:“這是奪嫡。”
霍思言唇角冷淡:“我倒是感覺在預留籌碼。”
“他怕皇上有變,便先藏了一個可以立的備位人選。”
“等到朝局亂了,他便以“舊宗血脈重出”之由,引起朝堂再爭,自己再出麵調停,順勢再入中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