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禦書房。
皇帝站在一張布滿西疆地圖的案前,指節在蛇闕邊界輕輕敲動。
掌筆太監低聲道:“沈芝已在來路,帶著霍將軍之令。”
皇帝語氣平靜:“她終於按耐不住。”
“也好,吩咐禦前司備茶。”
太監頓了頓,小心翼翼道:“她若真以宮中藏屍之事威脅……”
皇帝輕笑一聲,聲音微涼:“讓她試又如何?”
“若她敢揭開這場醜陋,她就得收下後果。”
他眸光微抬,看向案幾角落那封尚未拆封的奏章,手指卻已按在火盆邊緣。
火光搖曳,紙封未動。
他語氣輕飄飄道:“有時候,死人留的密信,不該被人全信。”
“也不能,太早揭開。”
暮色漸臨,貢隊駐地東側的羽山客館外已悄然設下數重警戒,東廠暗衛借夜裝作巡邏,繞過大門正口,從側廂潛入。
霍思言立於院牆外側,望著門扉緊閉的前院,目光沉如寒鋒。
“這地兒外鬆內緊,八個崗哨設於樓後,還有四名魂伺偽裝成侍女,守著東西廂房。”
魏臨低聲稟報,“魂缸氣息微弱,可能藏在地下。”
謝知安掃了一眼院內燈火。
“周圍一帶布過結界,若非有人提前探路,很難知其魂陣位置。”
霍思言頷首,取出一枚泛青玉符,貼在袖口內,“開陣。”
片刻後,東廠密侍悄然捧來一具銅麵人偶,形態古怪,四肢修長,通體浸有淡紅魂漆。
“魂傀前驅,用來試陣。”
霍思言凝眸,袖中指訣一動,那銅人瞬間躍起,宛如野獸般撲入前院。
下一瞬,虛空震動,一道青紅交錯的魂陣從屋脊浮現,似火非火,似雷非雷。
“陣動。”
魏臨一聲低喝,眾人儘數潛形入影。
那魂傀猛地被困於光芒中心,軀體炸裂,魂線亂溢,但也因此逼出了陣中三道防魂裂縫。
霍思言踏空而入,指中劃過魂圖,“破!”
隨著一道光影裂痕劃破陣中中樞,整座庭院如同被撕開一角,隱匿的魂缸終於現形。
竟是一尊青銅魂壇,壇身雕有九蛇纏首之圖,缸蓋上刻著“祭魂一敬,通神三淵”八字咒令。
謝知安上前探查,麵色一變:“魂力強度不止是溫養魂體……這分明是強魂之法。”
“是要以魂缸壓製魂魄、鍛魂入骨。”
“這不是養魂君,是在造一尊新魂主。”
霍思言臉色冷若玄冰:“看來他們準備得很足,這一趟,不能光是毀陣。”
魏臨焦急道:“大人,咱們怎麼辦?”
霍思言緩緩拔出腰間魂刃,指向魂缸:“毀陣,而且還要把他們那尊魂君,挖出來見天。”
她話音剛落,魂缸之中忽有異動,一道模糊身影緩緩浮現。
霧氣凝聚,顯出一個俊美蒼白的青年,周身籠著黑魂絲線,目中空無,卻開口便是一句舊語:“昔日九淵破,今日獻魂新生。”
魏臨猛地抬頭:“這不是他在說話,是缸中魂印在操控。”
霍思言冷聲:“我不管是誰,今日……不許活著走出宮城。”
話落,她縱身而上,魂刃一震,斬向魂缸正麵!
魂缸頓時魂氣亂溢,黑霧翻湧,護陣回環自啟,一時爆出連串魂光如雷。
院中氣息激烈對撞,一場真正意義上的“魂術正麵衝突”終於爆發。
謝知安抽出腰劍,低聲吩咐道:“西廊有逃線,魏臨你守南門,我截魂缸後方魂術中繼。”
沈芝躍入屋脊,袖中飛出銀簪,插入中軸護咒圖眼,瞬時破咒三道!
霍思言此刻已逼近魂缸核心,那具“魂君之身”影影綽綽浮現其前,口中魂音再度響起:
“識我者,奉我為主……”
霍思言冷笑出聲:“識你者,今日……送你歸淵。”
刹那間,魂刃穿破陣心,魂缸應聲而裂!
劇烈的魂力衝擊席卷整座院落,地磚寸寸龜裂,護牆炸碎,驚動整條外廷街巷!
魏臨帶人撲入缸後,將“魂君之身”拉出,一道蒼白的魂影陡然從中飛出,欲逃不及,被霍思言揮袖封於魂袋之中。
院內一片狼藉,東廠密侍重重將整座院落團團圍起。
謝知安目光沉如水:“這回,他們怕是要急了。”
沈芝輕聲道:“還有三日,朝會迎貢,我們得逼他們提前暴露。”
霍思言提起手中魂袋,眸色森寒如夜:“從今天起,這便是開戰的信號。”
夜幕低垂,朝天門外本應沉寂的貢隊營地,此刻卻燈火通明。
多名著西疆服飾的使者團成員被東廠密侍分彆圍控,營帳深處,唯一未動之地,便是那位貢使主帳。
魏臨立於外廊,低聲稟道:“主帳無人出入,照理說他們那位首使應早就現身交涉,但至今無一人開口。”
謝知安沉聲:“說明裡麵不簡單。”
沈芝冷笑:“他們故意讓你覺得不簡單。”
“因為真正的魂主……根本不在帳中。”
霍思言一邊聽著,一邊望向主帳頂部旗幟,那麵“西疆皇紋旗”,邊角隱隱動著,卻不是隨風,而是隨氣。
她眯起眼看了一會兒,忽而道:“那麵旗,是魂線傳導裝置。”
沈芝微頓,立刻反應過來:“他們將魂主遠藏於外,借旗為線,投魂入陣。”
“你說你要斬線?”
“此線不斬,不足以威國。”
霍思言手中一揮,袖刃脫腕飛出,瞬息斬落旗角!
那旗斷時,營帳之中竟傳出一聲低吟,聲音非男非女,混著魂術振波,如悶雷壓頂。
“來者……終是你。”
下一刻,主帳四角驟然綻開詭異火紋,陣眼中竟顯出一道高懸魂影,全身纏滿黃絲與骨鏈。
霍思言盯著那魂影,聲音低冷:“蛇闕舊魂陣……你們居然真敢用。”
謝知安倏然拔劍:“這是魂淵術!”
沈芝麵色瞬變:“這術早被明令禁封。”
“此術以活人脊骨為陣眼,鍛魂而不滅。”
“他們是把活人煉成了陣心?”
霍思言臉色鐵青:“把他們的人調來主陣。”
“若陣心還活著,我要知道,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