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城，破曉集團軍指揮中心。
淩晨五點四十一分。
當通訊官用一種近乎顫抖的，混雜著激動與難以置信的語調，將先遣隊的戰報一字一句地念出來時，整個指揮中心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著全息地圖。
那枚停滯了近兩個小時的紅色箭頭，在短暫的閃爍後，猛地向前一跳，越過了那道猩紅色的斷裂帶警告符號，重新在蜿蜒的省道上，開始了堅定不移的移動。
【s207省道斷裂帶已貫通，命名為‘破曉之橋’】
這行簡短的綠色信息，就顯示在箭頭的後方，像一枚剛剛頒發的勳章。
寂靜，隻持續了三秒。
“好！”
李俊猛地一拍桌子，這位一向以穩健著稱的裝甲師長，臉上滿是毫不掩飾的震撼與激賞。
“他娘的……第六師，果然是把好刀！”
他看向林震天，眼神裡再無半分此前的質疑，隻剩下純粹的，一名軍人對另一名軍人的敬佩。
空降旅旅長張震那張冷峻的臉上，肌肉也微微抽動了一下。
他沒有說話，但那雙鷹隼般的眸子裡，卻燃起了一團火。
他原以為，先遣隊的任務是偵察，是探路。
卻沒想到，這支“眼睛”，在探路的同時，竟然用最野蠻，也最震撼的方式，給自己開了一條路。
林嵐的眼眶，微微有些發紅。
她看著自己的父親，那筆挺的，仿佛永遠不會被壓垮的背影，心中湧起的是無儘的驕傲。
這就是她的父親，這就是父親帶出來的兵。
無論麵對多麼絕望的境地，他們總能用自己的雙手，劈開一條生路。
林震天緩緩轉身，麵向聶雲，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緒，隻是平靜地敬了一個軍禮。
“司令，我的兵，沒有給你丟人。”
聶雲抬手，鄭重地回了一禮。
“不。”
他看著林震天，溫和的臉上，帶著一種發自內心的敬重。
“是第六師，為整個破曉集團軍，掙來了榮光。”
“他們不僅為我們掙來了時間，更重要的是，他們為所有人，注入了一針強心劑。”
他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位將領。
“命令，全軍通報嘉獎先遣偵察營！”
“所有參與‘破曉之橋’搭建的官兵，記集體一等功！”
“是！”
指揮中心裡，壓抑的氣氛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火山噴發般的昂揚戰意。
如果說，之前聶雲的部署是基於理性的最優解，那麼此刻，先遣隊用一場近乎奇跡的勝利，為這份理性注入了滾燙的靈魂。
他們讓所有人親眼看到了，這支新生的集團軍，擁有著怎樣可怕的執行力與戰鬥意誌。
……
晨曦的微光，徹底撕開了天鵝絨般的夜幕。
金色的陽光，灑在s207省道上，也灑在了那座粗獷而雄偉的“破曉之橋”上。
車隊已經全部通過。
杜猛和他的工兵們，正抓緊最後的時間，對橋梁進行最後的加固。
他們的臉上，身上，滿是油汙與灰塵，雙眼布滿血絲，卻掩不住那股子興奮勁。
李浩坐在“猛士”偵察車的後座上，車隊已經重新開始前進。
他回頭，看著那座在晨光中閃耀著金屬光澤的橋梁，看著橋頭那些還在忙碌的工兵兄弟，心中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觸動。
他想起了老班長的話。
在第六師的字典裡，沒有“不行”這兩個字。
現在，他信了。
“耗子，回神了。”
老班長的聲音在旁邊響起，遞過來一塊高能量壓縮餅乾。
“咱們的任務還沒完呢。”
“是，班長。”
李浩接過餅乾，狠狠咬了一口。
乾澀，卻帶著一股奇異的甜味。
那是勝利的味道。
接下來的路途，出乎意料的順利。
先遣隊沿著林震天規劃出的路線，一路向北。
或許是昨夜武直10的雷霆一擊，將附近的遊蕩屍群震懾？他們再沒有遇到成規模的抵抗。
零星的喪屍，在“風暴”突擊步槍精準的點射下，甚至無法延緩車隊分毫。
無人機在高空盤旋，將前方數十公裡的路況實時傳回。
沿途所有的橋梁數據，危險路段標記，都被一一記錄，彙成一份詳儘的報告，源源不斷地傳回懷城指揮部。
上午十一點三十分。
車隊在一片茂密的丘陵地帶停了下來。
肖銳從頭車上跳下，舉起望遠鏡，看向前方。
透過鏡片，一座灰敗的，如同巨大墓碑般的城市輪廓，出現在地平線的儘頭。
沉默，壓抑，充滿了死亡的氣息。
連平縣。
到了。
他們提前了整整四個小時，抵達了預定目標。
“營長，無人機已經對縣城進行了初步偵察。”
參謀拿著戰術平板，快步走了過來，臉色凝重。
“情況……不太好。”
他將平板遞給肖銳。
屏幕上，是無人機從高空拍攝的熱成像畫麵。
整個縣城，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慘白色。
密密麻麻的白色光點，幾乎覆蓋了每一條街道，每一個廣場。
尤其是在縣中心的位置，那裡的光點彙聚成了一片巨大的，明亮到刺眼的光斑，仿佛一輪慘白色的太陽。
“根據熱成像密度初步估算，城內喪屍數量，不會低於十五萬。”
“其中，在縣體育場和人民廣場，發現了大規模的屍潮聚集。我們還在城東的工業區，發現了至少三十個以上的高熱源信號，疑似大型變異體。”
肖銳的眉頭，緊緊鎖在了一起。
這個數量，已經超出了最壞的預估。
“空降場地呢？”他沉聲問道。
“有三個備選方案。”
參謀在地圖上指點著。
“第一，城西的廢棄貨運機場。跑道基本完好，但塔台和機庫已經成了屍巢。”
“第二，城南的職業技術學院。學院裡有一片標準的足球場，周圍建築不多，視野開闊。但距離我們發現的大型變失體集群，隻有不到三公裡。”
“第三，就是縣中心的體育場。場地最大，最適合大規模機降。但那裡……就是屍潮最密集的地方。”
每一個方案，都伴隨著巨大的風險。
肖銳沉默著，大腦飛速運轉。
他的任務，是偵察，是為後續部隊提供精準的情報，為“鐵砧”行動選擇最合適的落點。
他的每一個建議，都可能決定數千名空降兵兄弟的生死。
“命令各單位，收縮防線，建立隱蔽觀察哨。”
“所有無人機，分區域進行低空抵近偵察，我要知道每一條街道的喪屍分布情況，標記出所有變異體的位置。”
“讓杜猛的工兵，對我們選擇的這片丘陵地帶進行工事構築。這裡，將是我們的前進觀察哨，也是空降部隊的第一道後援陣地。”
一道道命令，從他口中有條不紊地發出。
他抬起頭，再次看向那座死寂的縣城。
陽光普照，卻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溫暖。
那座城市，就像一隻蟄伏的巨獸，安靜地等待著獵物上門。
“接通指揮部。”
肖銳深吸一口氣，聲音恢複了慣有的冷靜。
“破曉集團軍先遣隊，已抵達連平縣外圍。”
“‘鐵砧’行動，可以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