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平縣的硝煙，正被黎明前清冷的風吹散。
工兵們正在處理那些被命名為“地行蠕蟲”的怪物留下的地下通道。
一名年輕的工兵，全身沾滿滑膩的粘液，從一個深不見底的洞口探出頭，對著通訊器報告。
“報告指揮部，三號主隧道勘測完畢。”
他的聲音通過電流，帶著一絲無法壓抑的震驚。
“這些隧道……它們不是獨立的。”
“它們在地下形成了一張網，連接了整個縣城，甚至向城外延伸。”
“我們腳下，是一座空的城市。”
臨時指揮部裡，空氣瞬間凝固。
全息地圖上，根據地質雷達掃描出的數據，一條條紅色的線條被不斷繪製出來，它們縱橫交錯，如同一張巨大的，布滿血絲的蛛網，將整個連平縣籠罩其中。
“難怪屍潮的調度如此詭異。”
李俊的臉色很難看。
“這不是簡單的巢穴，這是它們的交通係統。”
林震天用粗糙的手指，敲了敲地圖上那密集的紅線。
“如果不是‘鐵砧’行動把它們提前逼了出來，等我們主力進城，它們從地底四麵八方同時攻擊……”
他沒有說下去，但所有人都清楚後果。
聶雲靜靜地看著那張地下網絡圖。
“命令工兵旅，對所有已探明的地下通道，進行分段式高爆炸藥爆破。”
“用混凝土徹底填埋。”
他下達了第一道命令。
“同時，在基地外圍，部署‘地聽’陣列，地震波探測設備。”
“我要連平縣地下二十米內的任何一隻老鼠的活動，都顯示在我的屏幕上。”
他的語氣平靜，卻讓在場的所有人感到一種安心。
他們不會在同一個地方，被絆倒兩次。
李俊點了點頭，這位一向嚴苛的師長，此刻的表情裡多了一份認同。
聶雲看了一眼窗外。
在廢墟之上，十幾台巨大的【戰場工兵築城者】3d打印設備，正在發出低沉的嗡鳴。
機械臂伸展，噴吐出一種速凝的高強度複合材料。
一座座帶著冰冷金屬質感的防禦工事，炮兵陣地，還有後勤倉庫的雛形，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拔地而起。
破曉集團軍，正在將這片死亡之地，改造成屬於他們的，堅不可摧的前進基地。
六個小時後，連平縣臨時作戰會議室。
聶雲，林震天，李俊，以及兩個空降旅的旅長彥勝軍和張震，全部到齊。
“連平縣已經穩固。”
聶雲的手指，在全息地圖上劃過，指向北方更遠的一個點。
【哨關】。
“下一個目標，是這裡。”
“它是我們打通南北大動脈的關鍵，也是我們進軍常沙的跳板。”
“我準備，派遣偵察部隊，先行探路。”
話音剛落，李俊立刻開口。
“我反對。”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嚴肅，不帶任何情緒。
“司令，連平縣的地行蠕蟲，是一個警告。”
“我們對這個世界病毒的進化方向，一無所知。”
“誰能保證，哨關不會有更詭異，更難對付的變異體？”
他調出一份數據報告，投射到眾人麵前。
上麵是“鐵砧”行動中，兩個空降旅的彈藥消耗與戰損統計，還有主力部隊應對地行蠕蟲時的能源消耗。
紅色的數字，觸目驚心。
“集團軍的每一次行動，都建立在後方數萬人的支持之上。我們的資源，不是無限的。”
“在沒有足夠情報支持的情況下，任何大規模的偵察行動，都是在進行一場豪賭。”
“我建議，穩固連平基地，派出無人機進行遠距離偵察，步步為營。”
彥勝軍和張震沒有說話。
他們的部隊在之前的戰鬥中傷亡最重，李俊的話，他們無法反駁。
奇襲的代價，他們比誰都清楚。
會議室的氣氛，再次變得凝重。
這是集團軍北上的第一次戰略方向選擇，激進，還是穩妥。
“李師長說的對，我們不能再打一場沒有準備的仗。”
林震天忽然開口了，他先是讚同了李俊的觀點。
然後，他的話鋒一轉。
“但我們也不能因為害怕，就停下腳步。”
“無人機能看到的，隻是表麵。那些地行蠕蟲，哪一架無人機在戰前發現了？”
這位沙場老將，站起身。
“我有一個提議。”
“讓我第六師的偵察營去。”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不是大規模偵察，是小規模滲透。”
“讓肖銳，帶一個精乾的小隊。他們是我第六師最好的偵察兵，他們知道怎麼在黑暗中潛行，怎麼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把我們需要的東西帶回來。”
“如果哨關真的有我們無法應對的威脅，他們會是第一批發現的人。”
“用最小的代價，去探明最大的風險。”
李俊的眉頭，微微皺起。
林震天的提議，確實在穩妥與激進之間，找到了一個平衡點。
但風險，依然存在。
“老將軍，你這是讓你的兵，去九死一生。”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林震天的回答，斬釘截鐵。
“我的兵，怕的不是死，是死得沒有價值。”
“去給大軍探出一條活路，這是我們偵察兵的榮耀。”
聶雲一直沒有說話，他隻是聽著。
此刻，他抬起頭，看向林震天。
“林師長，你有幾成把握？”
“報告司令，如果是肖銳帶隊，我有九成把握，他能把情報帶回來。”
林震天頓了頓。
“至於人……我不敢保證。”
聶雲的視線，又轉向李俊。
“李師長，你的意見呢？”
李俊沉默了片刻。
“如果必須要去，這確實是目前風險最小的方案。”
“我同意。”
聶雲點了點頭。
“那就這麼定了。”
“命令，第六師偵察營營長肖銳，挑選最精銳的士兵，組成‘尖刀’小隊，立刻準備。”
“任務目標：滲透至哨關地區，查明變異體種類與規模，以及任何可能的幸存者勢力。”
“要求隻有一條，活著把情報帶回來。”
“是！”
林震天立正敬禮，聲音洪亮。
他轉身走出會議室，直接接通了肖銳的通訊。
“肖銳。”
“到！”
“有新任務。”
“請師長指示！”
“去給集團軍，當一次更深入的眼睛。”
……
一個小時後。
第六師偵察營的臨時駐地。
肖銳站在六輛經過極限改裝的“野狗”突擊車前。
他麵前，站著三十名士兵。
這是他從全營三百人裡，挑選出的精英中的精英。
每個人，都裝備了裁決者二代外骨骼和風暴突擊步槍
“這次任務，沒有後援，沒有炮火支援。”
肖銳的聲音，壓得很低。
“我們就像一群紮進黑暗裡的釘子，能依靠的，隻有自己和身邊的戰友。”
“我們的目標不是戰鬥，是潛入，觀察，然後活著回來。”
“都清楚了嗎？”
“清楚！”
三十個人的回答，整齊劃一，聲音卻輕得如同耳語。
李浩也在隊列中。
他檢查著身上的裝備，每一個卡扣，每一發子彈。
他的眼神，不再有初上戰場時的感慨，隻剩下狼一般的冷靜。
肖銳拍了拍他的肩膀。
“耗子，怕不怕？”
“報告營長，有點興奮。”
李浩咧嘴一笑。
肖銳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他轉身上了頭車。
午夜。
連平縣新建的鋼鐵防線，一個隱蔽的出口，無聲地打開。
六輛“野狗”突擊車，如同真正的鬼魅，滑出基地，沒有開啟任何燈光，悄無聲息地融入了北方的無儘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