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打鼓來慢打鑼,停鑼住鼓聽唱歌~”
“兩個蜜蜜圓又圓,好像出籠包子鮮~”
“大腿兒冬瓜白絲絲,賽過羊毛筆一枝~”
“一摸摸到了溝裡邊,湖水波濤連著天~”
王小仙下差的時候心情很好,一路上甚至還哼唱起了上輩子作為相聲演員,有錄像時不讓唱的傳統藝術小段。
就在剛剛,他狠狠地整治了縣內大戶徐氏,從他們家收到了足額的布稅,將他們家寄在其他貧戶頭上的田畝全部查清,甚至還打了他們家老爺子一頓板子。
【聽說這個徐氏很厲害,家裡出過三個進士,乃是一官宦之家,與知府沈遘還有所交情,又得罪一個本地豪族,嗯,距離被這些壞蛋弄死,應該已經不太遠了。】
宋代隱稅,有許多都是大戶從平民小戶的身上找補的,王小仙讓大戶們完了稅,卻也將那魚鱗冊上,許多加在百姓頭上的隱田一筆勾銷,此舉讓那些給徐家種桑養蠶的佃戶,臨近被其剝削壓迫的鄉親們,一個勁的誇讚王小仙是青天大老爺。
雖然客觀上來說,當他們的青天大老爺並不是王小仙的主要目的,但是不得不說,被人感謝的感覺,也還是挺爽的。
“王主簿,今年咱們江寧城的稅……似乎是已經差不多夠了,沒必要再為收稅,如此得罪人了吧。”
縣尉孫寧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據說已經在江寧城乾了二十年了,人頭極其熟絡,平日裡就連縣丞,乃至縣令,也要讓他三分。
實在是看不慣王小仙為了收稅不擇手段,也完全不近人情的酷吏手段,剛從徐家出來,王小仙就看到了他,非得說跟他同路,便湊了過來,然後就看似無意的這麼說。
“這叫什麼話,咱們又沒有擅自增加稅賦,該著就是該收的稅,夠花了就不收了,讓那些已經繳了稅的人怎麼想?”
“我當然也不是說不收,而是說你其實完全沒有必要為了收這點小錢,把人都給得罪了,江寧縣是大縣,多少個百年以上的世家大族,你知道誰背後是通著天的?
低頭不見抬頭見,咱們明經的官員,沒那麼容易調動的,很可能你也會像我一樣,一乾就是幾十年,你把人都得罪光了,以後這日子你還想好好過麼?”
王小仙自然聽出了這老孫是在敲打他,甚至已經是隱含威脅之意了,心知就這麼短短幾天,他在縣裡已經犯了眾怒,卻是不憂反喜,更開心了。
當即冷哼一聲道:“通天?何為通天?你我身上穿的是官袍,腰間掛的是官印,官職雖小,可代表的卻也是朝廷,你我算不算是通天?我又憑什麼要和他們去好好相處?”
“你……你……你簡直是……唉~,小仙啊,哥作為過來人,得勸你一句,你還年輕,千萬不能意氣用事啊,這世道的水很深,沒那麼簡單的。”
“荒謬,我王小仙行得端做得正,不怕什麼水深水淺,我隻相信,世間自有公理。”
“王小仙!你隻是一個普通的主簿而已,九品!才九品!咱們是全大宋最小的官!你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不成?我現在跟你好話說儘,你可莫要不識抬舉,若是他日我這話也不跟你說了,說不定,嗬嗬,你身上那一身九品綠袍,未必就真能保得了你一世平安。”
“未必能保得了我一世平安?我隻相信人間正道是滄桑,若是當真是誰要跟我玩陰的,儘管放馬過來便是,老孫,你要是想動手,也不妨放馬過來。”
“你……哼,我懶得跟你說。”那老孫一指前邊,道:“那邊的那個茶攤,就是你們家吧?”
“不錯,你要乾嘛?”
他倒是不擔心有人對他的家人不利,這兒是北宋,不是漢唐,九品文官雖小,大小也是個乾部。
“哼,我跟你這嘴上沒長毛的毛頭說不著,我去跟你爹說去。”
“嗬嗬。”
王小仙自是對此不當回事兒,他爹從小就聽他的話。
二人便這般朝他們家的茶攤處走著,隻是走到近處,兩人卻是齊齊的一愣。
卻見那一桌上兩人,身穿白色斬麻正在喝茶,其中一人王小仙還認識,正是那王安石的仆人王全。
【他怎麼又來了?沒完沒了了?】
卻不想那另一人老孫也認識,見到人後立刻就仿佛一條狗一樣的湊了上去。
“王,王公子,您也喜歡喝茶啊?小人孫寧,本縣縣尉,也愛喝茶,這是我的名帖,我……”
這老孫,卻是認得王雱。
王雱卻不認識他,禮貌性地收了名帖,隻是衝他笑了一下,當即起身,卻是朝著王小仙抱拳一禮。
“閣下,便是王主簿,王官人吧,在下王雱,不知王官人可否賞臉同坐,共飲一杯茶水?”
這王雱,明明是來報仇的,可話說得卻是極為客氣有禮。
大家大戶的子弟麼,這禮數自然是不能差的,先禮後兵,才顯風度。
至於那老孫。
區區一個九品縣尉,王雱則是直接無視了。
雖然王小仙也就隻是一九品主簿而已。
“王雱?王公的長子,今年科舉的新科進士?”
“正是在下。”
“啊?”
王小仙雖然依言在他那桌上坐下,但心中卻又不禁滿是疑惑。
【王安石的長子,來找我乾嘛?為這王全報仇?你們王家是不是有病啊,那王安石馬上就是要當相公的人了,為一家仆,跟我一個九品的小人物還沒完沒了了?這麼,不體麵麼?】
要說這王家是小肚雞腸,好像也不是,畢竟以王安石的能量,彆看他是丁憂在家現在無官無職,一句話,整個江寧府有的是人願意自告奮勇的替他整死自己。
王小仙雖然一直在作死,卻也知道這江寧府的其他世家大族,和王安石的王家是完全不是一回事兒的,這大神對於他這個九品明經小官來說確實是已經超模了。
既然不是要整自己,怎麼還越來越沒完沒了了呢?莫不是……你們王家人就是喜歡辯論?
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不,不是有可能,一定這就是答案啊!
【這一大家子人回鄉丁憂,屬實是都給閒出屁來了呀!】
一旁,孫寧見沒人邀請自己,卻也還是陪著笑臉,厚著臉皮,在一旁的小凳上蹭了半個屁股坐下。
他與王小仙本來就是同僚關係,跟著同僚回家,正好看到有客人,趁機湊個熱鬨,似乎也說得過去。
他老孫在江寧城都蹉跎二十年了,如果有機會的話,他也想進步啊。
王雱有背景,還有進士出身這種前途無量的公子,說不得他這輩子也就這一次機會能接觸上了,如何會不好好把握,哪怕是隻有渺茫機會能記住自己,可是萬一呢?
隻是見這王雱對王小仙居然如此的客氣,儼然是一副平等交往的姿態,這老孫心裡卻是不禁驚濤駭浪,甚至還不住地後怕了起來,再看向王小仙,那是連眼神都變了。
【我剛剛跟他說的那個話……也不是在威脅他,大家同僚一場,我那也是為了他好啊,是吧,嗯,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