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仁縣城以永安街、聞山街、仁安街、光華街等主路分隔,大致分作幾個區域。
其中西南貴,東南富,西北繁華,東北貧賤。
下午,安昕便喊武麗君作向導,去聞山街北,東北五坊之一的北關市調研,順便看一看在桃子那深入淺出調研後得知的“人力市場”。
永安街上,
鳴鑼開道的聲音遠去。
知府的轎子往文廟的方向去了。
因為回避而受到限製的人群恢複流動。
“這條街叫做永安街,過了十字路就是聞山街了。”
過了十字路口到了東城區,明顯就不如西城熱鬨繁華了。
這邊的主街都成了土路,路邊有專人灑水,防止人們走路時暴起塵土。
進入坊市,衛生堪憂,路邊時不時傳來騷臭味道,小巷街角之中甚至有人當街拉尿。
穢氣熏蒸,炎暑尤甚。
雖已入秋,但暑氣未消,臭味熏得行人醉。
“爺,行行好~”
“爺,賞點兒吧。”
一進入北關市,就有幾個一米來高的小乞丐舉著手裡破舊的陶碗圍了上來。
安昕注意到,這幾個小乞丐,缺胳膊短腿,個個肢體殘缺不全。
他穿越前也不是溫室裡生長的,個個都是肢體殘缺的小乞丐,一下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拉住了正要掏銅板的武麗君,衝著她搖了搖頭。
武麗君雖然疑惑,也停下了動作,被安昕拉著離開。
離開後,武麗君疑惑道:“張大哥?”
“我懷疑這些孩子是被人采生折割,用來斂財的工具。”
安昕這才解釋說道。
“采生折割?”
武麗君蹙眉道:“張大哥是說,有人故意將他們弄殘用來乞討?”
見安昕點頭,她忍不住道:“必是喪儘天良之人!張大哥,我們要不要查出這幫人,把他們都鯊了!”
安昕驚聞此言,不由再看她一眼,卻見她漂亮可愛的臉上,竟有一股“為正義而戰”的豪氣。
安昕安撫道:“事急則緩,事緩則圓,這事不急,徐徐圖之,尋蹤溯源,不動則已,動則斷根,一勞永逸。”
武麗君似懂非懂點點頭。
這事比她想的還要殘忍,不隻涉及人販子偷搶小孩,這種活生生砍削,幼童所承受的痛苦、恐懼無法想象,且存活下來的十有一二已然不錯。
安昕決定上任以後就嚴打,絕不讓這種行為,有在伍仁縣生存的土壤。
這既能打擊這些讓人咬牙切齒的底層惡勢力,切實解民憂患,又可以打造嫉惡如仇和愛民官聲。
算是惠而不費的工作,但蛇有蛇路,鼠有鼠路,想要徹底鏟除,還需要思慮周全,多方動員,齊抓共管方可。
走到北關市的街角,有不少頭上插著枯草的人。
“這裡就是人市?”
安昕搭眼看去,古代版人力市場上,有男有女,一眼數不過來。
“這些人有的是活契,有的是死契。”
武麗君介紹說道:“活契是乾長工,死契是賣身為奴。”
“大燕朝不允人口買賣,伍仁縣的人市怎麼這樣堂而皇之。”
安昕看過包袱裡的《大燕律》,人口買賣隻能是戰俘、罪犯家屬等,普通白身是不允許買賣的。
“這些賣身的,多是一些流民,家鄉受災遊蕩至此,要做工也沒人作保,沒有人願意冒風險用他們,為了一口吃的,也隻能賣身。
我以前聽店裡夥計說,前幾個月皖北那邊鬨了水災,很多人逃難出來,一路上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呢!”
武麗君介紹。
人離鄉賤,到了外地,就連做工,都沒人收留。
安昕看到多數賣身的人,定價也非常低,這些人多數餓的皮包骨頭,一陣風都要吹倒的樣子。
“這位爺,我這有兩個婆子,您彆看她們生的一般,年齡也有點兒大,但手藝不錯,曾在財主家裡掌勺過,隻要10兩銀子。”
人牙子招攬客人。
“去去去,火房誰用這些來曆不明的人!”
“良家也有,這位就是楊火燒村的人,家裡漢子賭博輸光了,把老婆典給了我,身份乾淨,就是價格貴點兒。”
“這妞兒不錯。”
“喲,爺眼光真不錯,這倆丫頭也是良家,這姿色可不比春風樓的差,您看這牙口也健康著嘞,二十兩銀子爺買回去暖腳。”
安昕叫武麗君帶自己來人市轉轉,著實大開眼界。
還得是封建社會的老爺們會享受。
這些活生生的人,可不比機器人強多了!
要是不當縣令了,購買些良田,置辦個大院子,買幾個小丫鬟,也美滴很。
“就這外鄉人還敢賣五兩銀子?”
“城外有便宜的,您可敢買?這些至少是經過大刀幫精心挑選過,無病無災的,不會給家裡帶去災禍。夏天的時候,城外兩斤小米兒就能換個大姑娘,可您也得敢換才是!
就九月初的時候,城外李家園兒不就被家裡的奴隸裡通外賊給殺了,還被搶了財貨,那人到現在也沒逮到。”
安昕轉了一圈,問了幾個人牙子。
這裡的人口,會技術的貴,不懂技術的便宜;有力氣的貴,瘦弱體虛的便宜;漂亮的貴,一般的便宜;本地的貴,外地的便宜。
且,懂技術的基本上都是做長工,少有賣身的。
賣身的外地的多,本地的也有不少。
這些本地賣身的,不是被典妻典女,就是失去田地又身無長技活不下去的,男女都有,女多男少。
通過跟這些人交談,安昕對於伍仁縣的最底層,也有了一些更深入的了解。
雖然隻是管中窺豹,但也略見一斑。
推及天下,這大燕亦宛如一病入膏肓的遲暮之人,用藥輕了不管用,用藥猛了會暴斃。
眼下看似太平,但哪天要是大亂了,也需要早做打算。
安昕思緒紛飛時,忽感覺一不善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自打身體素質提高後,他五感也變得敏感。
抬眼看去,正看到武大矛正陪在一身著綢衣的中年人身邊,一臉難看的看著這邊,在與安昕目光碰觸的時候,怒火仿佛要噴薄出來將他焚化。
警告的意思不言自明。
中年人回頭,正看到武大矛盯著遠處看,順著視線看去:“子乾,那人你認識?”
“沒,沒有,隻是覺得有點眼熟,可能是在哪裡見過吧。”
武大矛根本不敢認,他正費儘心機想要巴結上對方,將女兒嫁過去呢,此時哪能讓對方知道女兒和彆的野男人在一起。
等到武大矛和那人離開,武麗君吐了吐舌頭:“張大哥,我要回去了,不然肯定有家裡的夥計找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