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去冶煉坊看看。”
安昕拉了一下韁繩,輕夾馬腹。
張謙、張良連忙跟上。
城南,一處占地十二畝的院落,是屬於縣衙的產業。
這裡原本是一個富商的彆院,後來富商犯了事被砍,院子也被充公。
門口守著的衙役徐大山一看到打馬而來的安昕,揉了揉眼確定自己沒有看錯,蹭的一下就衝了出來。
“大人!”
他連忙拉住韁繩,扶著安昕下馬,然後將韁繩拴在拴馬樁上。
闊步走進宅院,第一進院是一處方池,池邊有假山,亭台樓榭,非常雅致。
而在西跨院中,“叮叮當當”的打鐵聲不絕於耳。
走進跨院,這裡的房子早已經被拆的七零八落,換成了一個個打鐵的窩棚。
一走進來,就感覺熱浪逼人。
大錘小錘,一塊塊燒紅的鐵胚就在反複敲打中漸漸成型。
“嘭!”
忽然一聲炸響。
很快,一個身壯如熊的赤膊男人低頭從月亮門後鑽了進來。
安昕的目光,被他手中握著一條鋥亮的新槍所吸引。
“縣尊大人!”
葛絨朝著安昕作揖道。
“我們進去說。”
安昕走在前頭,朝著裡麵走去。
進了西側的第四進院,這裡清淨了不少。
“燧發槍製成了?”
安昕這才問道。
“不錯。”
葛絨點頭說道:“大人來的正是時候,今天上午剛剛組裝起來。剛剛放了幾槍,鉛彈相隔五十步都足以穿破鐵甲!
相比鳥銃方便,威力也要更大一些。”
安昕卷起袖子,伸手接過槍。
槍身被打磨過,一點毛刺都沒有,摸上去隻有冷冰冰的金屬質感。槍托、護木是用酸枝木,上麵還拋光打了油,透亮的天然的木質紋理看上去很高檔。
葛絨拿出黑火藥往槍管裡麵倒了一點,又拿出彈丸塞了進去。
安昕接過通條伸進槍管將火藥懟實,又將鉛彈裝進槍口,兼以油布當做填充物一起用通條懟進去降實。
將顆粒更細密,更易點燃的黑火藥裝入藥倉之中。
這一套開槍前的準備工作就算是做完了。
安昕看著遠處的箭靶子,抬起手裡的燧發槍,扳動擊錘,槍械進入了待激發狀態。
通過上麵的準星瞄準靶子,食指扣動扳機。
“嘭!”
一聲炸響,槍口噴出焰光,一陣濃白煙氣遮住了視線。
火藥味刺鼻嗆人。
待白煙散去,安昕看向靶子,發現箭靶子完好無缺。
他開的第一槍竟然脫靶了。
“中了!”
葛絨卻說道。
他恭維說道:“五十步,大人能射中靶子下沿,堪稱神射了。”
安昕仔細看去,眼眸如隼,看到靶子下方果然有鉛彈擦過的痕跡,木靶子被射出了一個小小的缺口。
“滑膛槍的準頭還是差了很多,如果能在槍管內部車出膛線,準頭就能好上很多。”
安昕反過來,衝著陽光,看了看槍膛的內部。
“膛線?”
葛絨在旁邊聽著,擰著眉頭思考著。
安昕解釋說道:“就是在這裡麵均勻的刻上幾條螺旋形凹槽,這樣一來彈丸飛出以後的準頭就會大幅上升。”
葛絨想了一會兒,卻想不明白為什麼加上幾條線就能讓鉛彈準頭提升。
索性想不明白就直接實踐,他準備接下來按照縣尊所說的試試。
對於燧發槍原理他不懂,但對於燧發槍的製作和使用,他的興趣很大。
“在槍管裡麵刻畫膛線,如果過於費時費力,就不要浪費這個時間,先生產出一批可以投入使用的燧發槍即可。”
畢竟排隊射擊,幾槍過後一片霧蒙蒙的看都看不清,準頭也不是那麼的重要。
“另外,可以雇傭幾個手巧的婦人,用紙將火藥和鉛彈卷在一起,使用的時候可以省去一步步往裡麵倒藥、裝填彈丸、填充物的過程,可以大幅提高發射效率。”
安昕提出整改要求。
葛絨理論不行,但對於實踐思考卻非常靈活。
按照安昕所說的,他腦子一轉就明白了意思,頓覺縣尊雖然是個文官,但真t是一個戰爭的天才。
“大人,鐵匠們的手藝,我逐一考教過。燧發槍雖然對手藝要求高,製作起來比較麻煩,但營兵們所需要的刀、盾、槍、狼筅這個月差不多就能完成。
到時候再花點時間磨合一下,全力製作燧發槍,一天應當能生產出35條可用的。
但咱們的火藥不多,隻有一罐子,不到五斤。”
葛絨提醒道。
安昕聞言捏了捏眉心。
這些火藥還是借著剿匪的名義,從巡檢司那裡要來的。
但巡檢司儲存的火藥本就不多,又因為被拉去東陽府圍剿倭寇,大多都帶走了。
如今,硝石、木炭都很簡單,那就難在硫磺上麵了。
伍仁縣不產硫磺,雲台府乃至吳北都沒有硫磺礦,安昕想要暗中大規模購買硫磺無疑難上加難。
一直離開彆院,返回衙署後,安昕還在頭疼這個事。
他的煩心,一直跟在身邊的張謙和張良都看在眼裡。
張謙猶豫過後,主動問道:“大人是憂心黑火藥的製作?”
“不錯,此中有一味硫磺,我遲遲無法尋到原料。”
安昕將手中折扇扔到一邊,在院子裡的屋簷下,找了個躺椅坐下,用蒲扇扇著風。
“大人。”
張謙張良兩人對視一眼後,由張謙說道:“昨日回家時候,我兄弟二人問過舅舅關於硫磺的情況。
聽舅舅所言,在山東就有硫磺生產。
我舅舅或許會有門路。”
他們兩個這七八天,一直跟在安昕的身邊跟班學習,自然能揣摩到縣尊的一些需求,也在積極想辦法為縣尊排憂解難。
“哦?”
安昕收他們二人在身邊,當然也知道他們的背景。
如今跟著舅舅梁文生一家生活,他們舅舅是河幫伍仁縣分舵的外堂的船把頭。也就是“航運主管”,手底下管著大大小小二十幾條船。
如果這梁文生有人脈、有手段的話,憑借著河幫的這些船,走私一些硫磺,還真不是什麼問題。
“明日請······”
安昕正想說明日讓梁文生來一趟,又覺得此事不妥。
梁文生是幫派中人,私下見麵不妥。
但這不是主要,主要是安昕並不太想現在就和梁文生建立聯係。如果確定梁文生是一個能辦成事且謹慎的人,再建立聯係也不遲。
“這樣,張謙、張良,以剿匪的名義,一會去支取一千兩銀子。此事就交由你二人負責。”
安昕說道。
“學生必不負大人所托!”
兩人聞言激動不已。
跟在縣尊身邊七八日,這還是第一次領到正經差事。
且是為了剿匪事業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