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耳冷汗瞬間冒了出來,渾身汗毛乍立,眼瞳極度收縮,精神高度緊張,視界之中隻剩槍影。
整個人一個大回旋跳起空中,長槍幾乎擦著他的腰飛射出去,紮入不遠處樹乾上。
“哢嚓”一聲,碗口粗的樹身竟從中間裂開。
一隻耳的腰上,竟如針紮一般,蜂窩煤似的出現大量細密的血洞,滲出的血液染紅衣裳。
“轟!”
還未落地,巨大的力量已經轟在了他的腰椎上。
他像是出膛炮彈被撞飛出去五六米才砸落在地上,翻滾好幾圈才停下。
一隻耳想要用力,卻發現力量傳遞不到腿上。
“壞了!”
腰椎斷了。
完犢子了。
一隻耳閉上了眼睛,卻也知道這次再裝死也過不去了。
胡常山收起拳頭,調整了一下略顯急促的呼吸,走到張謙跟前,看了看他的傷勢,鬆了一口氣。
“還好,紮甲擋住了大部分力道,沒有傷到內臟。”
雖然甲片都被砍斷,裡麵皮肉外翻,鮮血淋漓,但隻要沒有傷到內臟,就問題不算大。
不過那巨大的力道,怕是得讓張謙在病床上休養一陣子了。
旁邊心情緊張的趙崢聞言,不由鬆了一口氣,感動的握住張謙的手:“兄弟,我欠你一條命!”
張謙臉色蒼白,聞言輕輕搖頭:“都是為了保護百姓。”
趙崢聞言一怔,看著張謙臉上毫不作偽的認真表情,不知是想起了什麼過去的經曆,似被觸動了心弦,臉上也露出笑容:“是,但你這個兄弟我也認定了!”
他又抬起頭來,看向胡常山:“還有常山大哥,謝謝你!”
“都是自家兄弟,應該的!”
胡常山也笑道。
本因為是秦十月派來配合魏叔夜練兵的,作為一個外人,趙崢對於這一支軍隊並沒有投入那麼多的感情。
但在此刻,趙崢覺得自己已經成為了這一支軍隊的一部分。
此時,戰鬥已經到了尾聲。
在二百多個嗷嗷叫著尾隨追敵的弓兵追逐下,這些毫無鬥誌的土匪紛紛被斬於刀下。
本來作為秘密武器,和此戰主力的火槍連,摩拳擦掌一番,最終卻連出場的機會都沒有,就已經被左部總給結束了戰鬥,連右部總的弓兵也屬於躺贏,最後隻能算是上場收了個尾。
山脊上,全程觀戰的秦十月美眸之中異彩漣漣。
《練兵要義》上的鴛鴦陣,頭一次投入戰鬥,就大放異彩。
這讓她想到了無數的可能性。
最終,她看向了身邊的這個男人。
他雖然未曾上場殺敵,甚至未曾親在校場練兵,但此兵練成,此戰能贏,追根究底,最重要的還是他!
這一刻,她無比的想得到他。
“隻此一人,能抵千軍萬馬!”
她心中打著小算盤。
再不遠處,葛絨也是思緒萬千,臉色不斷變化。
雖然這隻是一夥土匪,放在以往他根本看不到眼裡。
但管中窺豹,這一支軍隊的戰鬥能力,也足以讓他感到動容。
“如果我當年能有這樣的兵法,或許······或許不會輸在那群蟲豸的攻訐傾軋中吧?
可惜這次火槍連沒撈著出手,看不到被縣尊寄予厚望的火槍連戰鬥力在實戰中究竟如何。”
他心裡默默的想著。
“打的不錯!”
安昕很欣慰的站了起來:“收攏隊伍,派人傳我命令,去縣衙叫上三班衙役,皂班來收拾戰場,快班、壯班去陀山!”
他可沒有忘記,陀山腳下那些和駝山匪沆瀣一氣的匪民。
還有駝山上留守的土匪,也要一鍋燴了。
一騎帶上安昕的牌子,朝著縣城飛奔而去。
很快,剛剛的戰場上,三十多具屍首被扔在了路邊上。
還有十來個被活捉的土匪,被捆紮住雙臂踢跪在地上。
這些被抓回去遊街收監,上報府衙批複後問斬。
一隻耳雙臂被狠狠捆紮,躺在地上閉著眼一句話不說。
旁邊,二瞎子竟也沒死,但大腿、肚子上都被捅了個窟窿,又被潰逃的土匪踩踏了幾下,此刻腸子漏在外麵,出氣多進氣少。
遠遠看到眾星捧月的安昕的時候,獨眼猛地瞪大了,顯然是認出了安昕的樣貌。
激動的抻起頭,嘴裡“哎喲哎喲”的叫了幾聲,一口氣喘不上來,脖子一歪,死了。
當安昕等人來到山坳外的路麵上時,戰鬥情況也已經形成。
趙崢上來報告道:“報告縣尊、營長,此次戰鬥,我方沒有死亡,受傷4人,其中重傷1人,輕傷包括教導張謙一共四人。”
安昕走到受傷的人麵前查看,重傷的是追殺土匪時,一個不慎被困獸猶鬥的土匪砍掉了半截胳膊。
“你叫鐵柱?”
安昕看著他已經被包紮止血的胳膊問道。
“老爺,俺是鐵柱。”
本來失去半條手臂,又被胡常山在曲池、神門、足三裡等處紮了幾根毫毛銀針暫時緩解疼痛,正魂不守舍神遊天外的鐵柱,聽到安昕的聲音一下回神,見縣尊還知道他的名字,頓時受寵若驚,連忙說道。
“受苦了!”
安昕蹲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縣裡會負責給你治療。等你康複以後,進衙門當個衙役吧。”
“老爺恩典!”
鐵柱聞言,頓時激動到血液湧動,以至斷臂傷口處突突跳動。
進了衙門,也算是吃上鐵杆莊稼,在縣裡都是“人五人六”的體麵人了,當初的胡常山都求而不得,由不得他原先一個莊稼漢不激動。
安昕又挨個看了看輕傷的人,除了張謙外,另外三個都是追敵時候崴了腳,回去看看正骨郎中,修養半個月就差不多能好。
傷員派人送回軍營看郎中。
又留下一隊12人在這裡看守俘虜,等待衙役到來。
其餘人等則開拔前往駝山。
路上,左部總雖然剛剛經曆了急烈戰鬥,但整個隊伍的精氣神都不一樣了,像是淬火開鋒後的戰刀。
而秦明則有些悻悻然,就連火槍連的弓兵,此刻也有些垂頭耷拉肩的提不起精神。
他們覺得,本應該屬於他們的首功,被左部總給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