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城。它有著濃鬱的東歐風格,曆來被稱作東方小巴黎,天鵝項下的明珠。
淩晨。坐落在冰城城市森林公園當中的北方大學還在靜謐當中沉睡。
這是一座具有悠久曆史的綜合性大學,其最著名的城市園林專業和生物工程專業不僅享譽全國,在國際上也頗具影響,尤其是該大學的生物克隆技術,一直領導著世界生物克隆技術的方向。
天剛微曦,掩映在巨大林木中的建築被森林裡的霧氣籠罩著。“吱呀”一聲,f區的一幢灰色建築的地下室門開了,一個佝僂著的身影,費力地拉出一個裝滿黑色垃圾袋的垃圾車,搖晃著穿過長滿青草的石頭甬道,很快便消失在越來越濃越來越厚的霧氣中。
東方青白,林霧漸散,起來晨練的人們也越來越多。
一個穿著印有“北方大學”字樣背心的清掃工拉著滿車的垃圾,走向印著北方大學湖藍色標識的垃圾箱。垃圾箱是專門為北方大學設計的,比一般的垃圾箱要高出一些,加之下麵還有一個底座,幾乎和清掃工的個子相當。
幾個跑步的男女學生,說笑著和清掃工擦身而過。一個陽光男孩看到清掃工吃力地開垃圾箱上蓋,立即停下來,過去幫助清掃工把高大的垃圾箱蓋打開。就在垃圾箱被打開的刹那,陽光男孩和清掃工都仿佛見到了鬼一般,被死死地釘在了原地。
一具女屍蜷坐在垃圾箱裡,醒目的紅色連衣裙得體地穿在女屍的身上,連一個褶皺都沒有。長長的頭發好像被特意梳理過,十分整齊地分在臉的兩側。慘白的臉上被挖去了一塊皮肉,粉紅的肌肉猶如一張動物扭曲的大嘴,顯得格外猙獰。青黑色的眼睛大大地睜著,定定的眼神死死地望著天空,仿佛在求救。
那幾個驚奇的學生和晨練的人湊過來,蹺腳向垃圾箱裡張望,頓時都被垃圾箱裡的東西嚇得目瞪口呆。一個女孩蹲在樹下大口地嘔吐,因恐懼而毫無血色的臉上滿是淚水。
清掃工“砰”地扣上垃圾箱,不知如何是好地張著手,像是護衛著珍寶一樣。很多被尖叫聲吸引過來的人,圍攏著議論,恐怖的氣氛轉眼間便傳遍了校園,每一個聽見的人都不寒而栗。
尖利的警笛由遠至近,兩輛印著“冰城公安”字樣的越野吉普車呼嘯而至。全副武裝的警察跳下車,神色嚴峻地背向垃圾箱,荷槍挎立,幾個著便衣的警察快速地用隔離帶將垃圾箱封鎖起來。氣咻咻趕來的幾名校警在警察的指揮下,一邊將那幾個看見屍體的人帶到車上,一邊把圍觀的人們勸離現場。
冰城公安局重案組隊員淳於北、柴良、皮德跳下車後,有條不紊地開始現場勘察。
盛裝死者的垃圾箱為垃圾清運車專用箱,比普通垃圾箱高20公分。垃圾箱位於北方大學f區校園中路中部,其巧妙的設計在於,從路燈一側看,垃圾箱恰好被一棵巨大的倒榆遮擋,而反方向則是幽深的白樺林。那麼,在正麵走過,隻有視線和垃圾箱達到水平,才能發現它的存在,使得垃圾箱恰巧形成了一個視覺的死角,因此確保了校園綠化的完整性。淳於北驚歎設計者獨具匠心同時,也覺察到拋屍者對地點的熟悉,以及他的身體素質一定很好,至少是一個大個子,否則很難把一具屍體不留痕跡地放進垃圾箱。
組長高非明到達現場的時候,現場勘察已經結束。淳於北摘下一次性手套,隨手扔進了垃圾箱。
第四個。和三個月來被殺的3名女性一樣,年齡在22—30歲,穿紅色連衣裙,梳長發,身高在168~172厘米之間,死者身上都有明顯的被擊打或刺傷的痕跡,當然,被活活餓死的可能性更大。淳於北說。
高非明拉開裹屍布,那是一個漂亮的女孩,如果她還活著。他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裙子的布料,應該是一種重磅蠶絲,因此經濟條件不會一般。高非明陰冷著臉問:還有沒有其他更直接的線索。
暫時沒有,也許要等屍體解剖和理化分析後。淳於北眯眼望著灑滿陽光的白樺樹林,樹靜風止,陽光安然,散發著一種彆樣的靜謐。
淳於北是刑事警察學院的首批研究生,也是冰城第一個參加過聯合國民事維和任務的女警官,更是冰城女警官中最漂亮的一個。然而,出身於知識分子家庭的她卻有著天然的野性,從不與小女人為伍,喜歡男人式的生活。因為野性,所以高傲。一般的男人入不了眼,有魄力大於實力的也衝了上來,多數不到三天便捧著羞愧退卻。而退卻者一定是打死也不說原因。因此,淳於北就像一個美麗的謎案,懸在那些垂涎者的眼前。
高非明看著出神的淳於北,冷著臉說:立即對目擊者進行詢問。請求刑警隊協助,尋找第一殺人現場。
現場怎麼辦?淳於北問。
屍體運回解剖室後,重新對現場進行勘察,尤其是垃圾箱裡的一切東西,哪怕是一個小紙片也不能放過。
是。淳於北的回答被轉身離去的高非明拖得很遠。淳於北看了眼高非明的背影,向柴良和皮德做了一個重新開工的手勢。
北方大學保衛部辦公室。
辦公室是那種老式的裝修,窗戶和門都很大,尤其是窗戶,大得很誇張,陽光劈頭蓋臉地照進來。坐在陽光裡的高非明,逆光,給人一種很虛幻、很不真實的感覺。
幾個學生的表情都很嚴峻,尤其是那個陽光男孩,臉色蒼白,目光畏怯,緊抿著嘴唇,雙手一直用力地絞著。
清潔工卻很隨意,坐在角落裡吸煙,煙勁很衝。高非明熟悉那種煙,味道有些臭,是那種隻有農村才種植的笨黃煙。
你先說說當時的情況。高非明對第一個打開垃圾箱看見死屍的男孩說。一個民警在不停地記錄。
我和同學跑步,我們每天起來都沿著那條路跑,然後繞回大學城,我看見清潔工要卸垃圾,垃圾箱很高,我就幫他把垃圾箱的蓋子打開,誰知……那個男孩臉上還慘白著,望著身邊的同學,好像很冷的樣子,把印著學校校徽的運動服使勁裹了一下。
還看見了什麼?高非明望著窗外,那是冰城唯一的幾棵實驗型梧桐樹,闊大的葉子因為氣候的原因而適應性地變得又圓又小,能在天寒地凍的冰城生長,已經是植物的奇跡。
沒有了。男孩又看身邊的同學。一個嬌小的女生驚訝著說:我們就看了一眼,我們真的什麼也不知道,實在太可怕了。
我覺得是從很遠的地方運來的。一直坐在門邊椅子裡的清潔工突然開口說話。他的聲音很沙啞,蒼老的形象和他報告的實際年齡有很大的差距,尤其是那雙手,粗糲,堅硬,短而有力。藍色的帆布工作服倒還乾淨,看不見明顯的汙跡。
高非明和民警都轉向清潔工,高非明示意清潔工先不要說,然後對幾個學生說:你們可以走了,但要記住,因為案情的需要,一定不要傳播你們看到的,好嗎?你們可以回去了。幾個學生如逢特赦般感激地點頭離開。高非明把清潔工叫到他的對麵。
你叫什麼名字?
曹富山。可沒人知道我的大名,都叫我老曹頭。
哦。老曹頭。高非明轉動著手裡的原子筆,目光溫和地看著老曹頭,半晌才開口問:你憑什麼斷定屍體來自很遠的地方。
我在學校裡掃了快30年的地,我不僅熟悉每一條路,甚至地上哪裡有塊石子或裂縫我都清楚,因為我的工作就是和路麵打交道,我熟悉它們。清潔工很自信地說,但有些跑題。
高非明說:這我能理解,可是那不能證明你的說法。
老曹頭又點燃了旱煙,噴出一口煙霧,說:垃圾箱前麵有一道並不新鮮的車印,那不是垃圾清運車留下的。為了證實他的證據,他隨後又補充說:我過去打了好多年獵,我對腳印之類的東西很在行。
那麼在其他區發現的那三個死者的周圍也有類似的車印嗎?高非明問了一個低劣的問題,剛想推翻自己的問話,老曹頭竟然果斷地回答:是。每次你們把死倒運走後,我在清掃的時候都發現有汽車停過的痕跡,就是沒有這個更清楚的痕跡,好像也不是一樣的車。
高非明飛快地在手機上撥號,電話通了:淳於,我,高非明。你注意垃圾箱前方有一種汽車的痕跡,你爭取把痕跡拍下來,同時也要注意相類似的其他痕跡。
高非明剛掛斷電話,電話又響了。是王齊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