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夫人滿含讚許的看了一眼曲氏,曲氏顯然十分享受這份認可,麵上的表情也柔和了許多。
隨後,唐老夫人將視線轉向了柳氏:“落雁轉眼間已年滿十七了。此次壽宴,你們得好好為她留意,挑選一位合適的人選。”
說完,她的目光又落在了顯得有些冷淡的曲氏身上:“你也是一樣,莫要隻一門心思撲在玉容身上。老二家的畢竟不在京城,對京城的世家門第不太了解,還得靠你多操點心,多加提點才是。”
曲氏當然心領神會,唐老夫人那席言辭分明是在鞭策她,身為後宅管事的,必須肩負起這份責任。然而,她對柳氏向來沒有好感,一想到要為柳氏的女兒找夫婿,心中就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厭煩之情。
一番細致交代之後,眾人逐一散去。
李嬌嬌與曲氏並肩而行,曲氏沉聲吩咐道:
“賓客的詳儘名錄,稍後自會有人轉交於你,你隻需專心把這件事情辦好,其餘的暫且放在一邊,不必多慮。”
曲氏稍作停頓,又說道:“虞姑娘之前已經幫我處理了一部分事務,整個流程也都已經安排妥當。她確實是個非常能乾的人,如果你對流程有任何不清楚的地方,可以去春燕閣向她詢問。當然,如果你自己忙不過來,也可以請她出手相助一二。”
李嬌嬌的步伐猛然間一頓,心頭瞬間被一股莫名的不安。
“母親,這場壽宴的諸多事宜,可都是虞姑娘親自操持的嗎?”李嬌嬌小心翼翼地探問道。
曲氏並未回避:“你也知道,我平時的心思大多放在你父親與玉容身上,對於壽宴的這些瑣碎細節,我並未太過留意。虞姑娘曾在彆處擔任過府醫,閱曆豐富,由她來主持大局,我自然是十分放心。”
李嬌嬌在聽完這番話後,稍作沉吟:“我想,我還是先回去看看情況,若有任何不明之處,再來與虞姑娘細談。”
何嬤嬤聞此,心中不禁一揪,臉色瞬間變得很複雜。
姑娘怎能和虞然這種身份低賤的人細談主家大事呢?
一旦這事兒傳出,那不就是讓人笑話自家姑娘沒有主見?
李嬌嬌注意到何嬤嬤欲言又止的神情,拍了拍她的手,用一個眼神示意她無需多言,隨後送走了曲氏。
待曲氏走後,何嬤嬤終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急,連忙勸道:“姑娘啊,您不能這樣啊!夫人已經默許那小賤人插手這事了,這萬一中間有個風吹草動,所有的過錯那不都要算在您的頭上?”
李嬌嬌怎會不懂何嬤嬤話中的深意,但她心中自有盤算:“眼下老太太才剛剛將此事交托於我,倘若我貿貿然回絕,老太太心中又會生出何種想法?不如先回去探個究竟,再做打算吧。”
儘管曲氏性情尖刻,時常顯得咄咄逼人,但她卻是個容易受人影響、缺乏主見的人。
虞然能混進如此重要的壽宴,背後或許正醞釀著一場不為人知的計謀。
看著李嬌嬌那鎮定自若的麵容,何嬤嬤原本想脫口而出的話,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想的也是,自家姑娘從小就是才智出眾,主意極正,那自己就沒必要替姑娘瞎擔心了。
主仆三人回到了意景閣。
桌上整齊地擺放著四本關於壽宴的冊子,內容繁雜多樣。
李嬌嬌落座,拈起一本翻閱,然而不過掃視了一頁,她的眉宇間便蹙起了。
待至她一字不落地覽畢全冊,李嬌嬌發出一聲悠長的歎息,隨後將冊子合攏。
“姑娘,這些安排真的沒問題嗎?”秋怡邊說邊為李嬌嬌斟上一杯花茶。
那茶香嫋嫋升起,彌漫四周,淺嘗一口,瞬間在唇齒間綻放韻味,驅散了李嬌嬌心頭的煩躁。
乍一看,這些籌劃似乎天衣無縫,然而細細琢磨,卻不難發現其中遍布著瑕疵與紕漏。
座次的設計竟將幾位積怨頗深的人相鄰而坐。
至於所挑選的劇目——《牆頭馬上》,儘管此劇堪稱佳作,但在座賓客中恰好有朝安長公主,這一安排便顯得尤為失策,甚是不妥。
多年前,勇義侯府的世子發現了朝安長公主對某出戲曲的迷戀,於是,他模仿劇中那溫文爾雅的少年形象,籌謀了一場與朝安長公主的意外邂逅,含蓄地透露出自己正是公主心中朝思暮想的人。
朝安長公主很快被這份情意所感動,毅然決然地下嫁。
然而,命運弄人,這段看似天定的姻緣,實則是一出被精心編織的謊言大戲。
勇義侯府的真正算計,實則是將公主視作護佑的盾,意圖抵禦迫在眉睫的家族覆滅危機。
最終,公主心灰意冷,選擇離棄,這段往事也成了她心中難以愈合的傷痕。
然而,此事被先皇嚴密封鎖,民間百姓對此一無所知,但那些顯赫的世家大族卻都心知肚明。
何嬤嬤細心翻閱著那份座次冊子,眉頭擰成了一股繩,抱怨著:“老奴早就提醒過,這差事咱們攬不得。您瞧瞧,《牆頭馬上》這出戲一登場,長公主見了,還不氣得拍案而起,場麵可就無法收拾了。”
“再瞅瞅這座位布局,寧國公府與榮安國府竟被硬湊到了一塊兒。想當年,榮國公的長公子將寧國公府的二公子打得傷痕累累,兩家從此結下了梁子,每逢宴飲無不刻意避嫌。而今這番安排,簡直是將兩家往一塊兒推,夫人怕是連名單的邊兒都沒瞧一眼。”
聽聞此言,李嬌嬌不禁再次輕歎,心中暗自揣摩,此刻她也深感曲氏正如何嬤嬤所評判的那樣,未曾細心翻閱這本座次名錄。
若是她能多一份留意,這些細微之處想必早已無所遁形。
最讓人頭疼的事情尚非眼前這一樁,真讓她心頭的是宴席菜肴的安排。
據她所掌握的信息,唐府當下的經濟狀況已是舉步維艱,僅靠府中爺們那微不足道的薪俸勉強維係。
倘若繼續這般揮霍無度,彆說贖回父親了,恐怕壽宴一結束,整個唐府都將麵臨傾家蕩產的風險。
正當李嬌嬌陷入深深的思索之時,門外忽地傳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緊接著,兩位身影步入屋內。
“瞧,少夫人正忙著翻閱賬本呢……”
是虞然的聲音,她身著一件清雅素白的長裙,發絲被簡約地編織成麻花樣式,麵色白皙,手腕上纏繞的紗布。
此刻,虞然在唐玉容的攙扶之下,步履蹣跚地步入室內,儘顯虛弱之態。
“夫君。”
李嬌嬌起身施禮,目光不經意地掠過虞然那略顯淩亂的衣著,眉頭不由自主地皺起。
李嬌嬌來見她這個長房夫人,虞然這般裝扮就是對她的不重視,她心中不禁生出一抹不快,顯然,這二人的舉止並未給予她應有的尊重。
“夫君,不知您攜虞姑娘至此,究竟有何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