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曆虞然自殺過後,唐老爺子又對李嬌嬌極度維護,因此,唐玉容隻是冷冷地瞥了李嬌嬌一眼,隨後便漠然轉過了頭。
虛弱的虞然拍了拍唐玉容的手背,看向李嬌嬌:“真是不好意思,少夫人,我本無意打擾您。自知此番前來給您添了不少麻煩,但聽說老夫人將壽宴籌備的重任交給了您,而我曾親手策劃過這一切,擔心您可能不熟悉其中的細節,便想來看看是否有需要幫忙解釋的地方。”
唐玉容字字如冰刃:“因你之故,然然目前在唐府的境地已變得複雜。既然此次壽宴最初是由然然協助母親籌辦的,那便仍由然然接手到底吧。”
李嬌嬌聽聞此言,麵容微微一僵,“夫君的打算,莫非是想讓虞姑娘來挑起這場壽宴大梁,擔任主持?”
李嬌嬌手指不由自主地緊握成拳。
她著實未曾預想,唐玉容往日裡對虞然的青睞也就算了,竟還要在如此至關重要的關頭高調地抬舉虞然,這無疑是在當眾給她一記響亮的耳光。
此舉豈不就是在向所有人宣告,她的能力遠遠不及虞然嗎!
唐玉容的神色間透露出明顯的不快:“關於此次壽宴,你無需費心,一切交由然然全權籌備即可!母親對然然所做的安排極為讚許,你還是彆橫插一腳了!”
“當初真後悔讓你回唐府,隻可惜祖母太過固執,根本不聽我的勸阻!”他壓低嗓音咕噥著,儘管聲音細微,但字字如銳利的刃,深深紮進了李嬌嬌的心。
她緊握著手中的絲帕,指節泛白,過了良久,她才勉強擠出一句話來。
“夫君可曾想過,倘若依這安排行事,唐府恐怕會平添無數麻煩!”
言罷,她遞上了手中的食譜。
“京城與陽湖相隔甚遠,若要從陽湖采購刀魚、黃花魚及河蚌等湖鮮,其費用著實不菲。相比之下,我們何不轉向鄰近的陳淮湖,采購一些蝦、甲胄魚與鯉魚等湖魚?這些魚從捕撈到上桌,時間短暫,既保證了魚肉的鮮美,又減少了途中的損耗。試想,原本隻需三箱便能滿足的需求,若從陽湖運來,恐怕要花費四箱的成本呢。”
“再談談這道菜吧,”她繼續說道,“其實,並不一定非要用人參鹿茸等珍貴藥材。一來,春天不宜大肆進補;二來,京城的大戶人家對那些常吃的食物或許已失了興趣。相反,一些具有藥食同源特性的小菜,或許更能贏得她們的青睞。例如菊花腦,既能清肝明目,又能製成湯品或與雞蛋同炒,口感清新,定能讓人耳目一新。”
李嬌嬌的話一落下,虞然輕咳了兩聲。
“少夫人言之有理,你或許是在暗指我過於鋪張。然而你可曾細想,老爺子這數十年來,何曾為自己張羅過半分宴席?今朝恰逢他七秩大壽,若不辦得隆重體麵,豈非要讓京城的眾人看輕了我們唐府的聲望?”
“至於戲曲……戲曲挑選的皆是熱鬨的橋段,少夫人是否也覺得這場戲精彩絕倫?回想我在揚江時,家家戶戶無不對《牆頭馬上》很是歡喜。”
虞然說完後,李嬌嬌的目光先是掠過虞然的臉龐,隨後又轉向略顯不耐的唐玉容。
“夫君心中,當真不希望我涉足壽宴的籌備事宜嗎?”
“此事無需你費心。”唐玉容道。
片刻的沉默。
隨後,李嬌嬌開口:“我明白了。”
話音未落,她已起身:“我此刻深感倦怠,便不再相陪。夫君與虞姑娘,請隨意。”
李嬌嬌走進了內室。
此刻,唐玉容早已按捺不住,他拉起虞然的手想要離開,而虞然卻不時回頭張望。
“玉容哥哥,少夫人那般動怒,是否因我逾越了本分?但她畢竟才回來沒多久,我隻是想儘力給她幫助。”
唐玉容以溫柔的語調寬慰道:“那是李嬌嬌心胸狹窄,見不得你鋒芒畢露,你無需介懷。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就連母親也對你讚不絕口呢。”
虞然的眼眸中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她緊緊靠著唐玉容,“我隻願能多替你承擔一些。”
兩人含情脈脈地離去,留下裡屋中的何嬤嬤與秋怡氣得臉色鐵青。
“好一個不知分寸的賤丫頭!竟敢膽大妄為!唆使姑爺來搶奪正妻的職責,日後豈不是要騎到姑娘的頭上作威作福!”
“還裝作那副弱不禁風的樣子,頭發散亂就跑來這裡,簡直不像話!昨日還尋死覓活地割腕,今日就能行走自如,也不知姑爺是被什麼蒙蔽了雙眼,居然看不出這些伎倆!”
何嬤嬤氣得全身戰栗,手指不停地哆嗦著。
李嬌嬌目光緊緊鎖定在桌上那本簿冊上。
秋怡在一旁勸解道:“姑娘,您也彆太過介懷。以奴婢之見,這事或許並不全然糟糕。既然姑爺不願讓您參與壽宴的籌備,那您何不借這機會抽身而退呢?虞然所犯下的愚蠢錯誤,自然應由她自己來承擔後果。”
李嬌嬌捏起一塊梅花酥,送入口中細細品味,不料竟品出一絲苦澀。
“算了,就由她去吧。我倒要看清楚,這場唐府的壽宴,是否真的成了任誰都能隨意插手的場合。”
話鋒一轉,她又問出了另一個關切的話題。
“關於父親那邊,有沒有什麼新的動靜傳來?”
何嬤嬤聞言,緩緩稟報道:“羽陽院那邊傳來消息,說夫人近日為了大老爺的事情很是頭疼,已經將府中能典當的物品全部變賣,但即便這樣,也隻籌集到不足千兩銀錢。老夫人他們也拿出了自己的積蓄,或許能再湊出一兩千兩。但是,府中的公共賬目上,銀兩也不過三萬兩左右,這次壽宴之後,恐怕就所剩無幾了。”
在三千兩與十萬兩之間,是橫亙著一道無法逾越的天險,令李嬌嬌不禁發出一聲悠長的歎息。
“慕太師此舉,豈不是要將唐府推向萬劫不複的深淵……”
“姑娘這是啥意思,”秋怡秀眉緊蹙,滿臉都是不解,“難道不是大老爺自己招惹了慕太師嗎?慕太師又怎會無故加害於唐府呢?”
李嬌嬌望著她:“你且仔細想想,老爺子他,真的會為了大局而舍棄大老爺嗎?”
秋怡臉上閃過一絲愕然:“不會這樣吧!老爺子對大老爺的寵愛,這唐府中,那可是沒人比得上啊。”
儘管大老爺時常顯得糊塗且行事魯莽,但他與老爺子之間的性情卻出奇地契合。正因為這樣,老爺子對大老爺總是特殊偏愛。
他,老爺子,性格剛毅果決,對子女的要求近乎苛刻,唯獨在麵對大老爺時,關鍵時總能對大老爺網開一麵。就算是作為旁觀者的她,也不難察覺到老爺子內心對大老爺的那份疼愛與不忍苛責。
“正因如此,你或許會認為,老爺子絕不會輕易放棄營救父親。然而,他手頭拮據,無力去還那贖金。假使你麵臨如此絕境,又將如何應對呢?
“那肯定是去想辦法借啊!”秋怡毫不猶豫地回應道。
李嬌嬌繼續分析:“那麼,你又會向誰借呢?親戚好友?但你不過是平凡人家,老爺子地位尊貴,他又怎肯向親戚好友低頭借?所以,他若想贖回父親,唯一可行的途徑便是去借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