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稀薄到不可視的紫氣,自東方天際析出,落入永興縣中。
神色怏怏,形容枯槁的少年,在吞下紫氣的一刹那,感覺像是吞下了一塊火炭,一股熾熱的暖源自口鼻入肚,隨後席卷胸腹,向四肢百骸擴散。
隻在一息之間,七日不飲不食,積攢的疲倦與饑餓便被一閃而空,而已經耗儘的經脈丹田之中,居然有一道新的內力生出,隻不過這一道內力,相比於以往,有了質的飛躍。
真氣
薑守軒頓有所悟,先天境的門戶,已經向他敞開了,隻需他吞服紫氣,將一身內力儘數轉化,那麼他將就此成為先天境武者。
隻是在少年神情激動亢奮之時,落入胸腹間的“火炭”卻是燃儘了,疲倦與饑餓感,頓時如山呼海嘯般襲來。
他終究是武夫,而不是練氣士,耗空身體一切,抵達極限之後,他才捕捉到了一縷紫氣,雖然煉化了紫氣後,補充了些許,但終究不能頂飯吃。
彆說他還沒有完全晉升,即便是先天武夫,那也得吃飯,境界越高的武夫越是能吃,而且對飯食的要求也會隨之增長。
辟穀,那是修真求道之士的追求,不是武夫的追求,而且也不是所有練氣士都會追求辟穀。
紅塵滋味本就不是必須舍棄的,就像是餐霞食氣,不一定非得上山。若是有資質境界足夠,便是立足於紅塵之中,照樣可取天地之氣化為己用。
達成所願的少年,撐起身子,下了屋頂,步履蹣跚的前去拜見風時安,滿心歡喜,
“弟子愚鈍,終有所悟……”
“彆磕了,先去填肚子吧!”
聽著此起彼伏,蛙叫一樣的腸鳴之音,風時安一臉無奈地揮了揮手,讓這小子趕緊滾去吃飯。
早就準備好的大盆葷菜,頓時就如流水般端了上來,已經極儘忍耐克製,沒有失了禮節的薑守軒當下也就不再克製,大快朵頤起來。
半個時辰後,吃飽喝足,滿嘴油光的薑守軒“哐當”一聲,便以一種不太雅觀的姿態趴在飯桌上,昏睡了過去,頃刻間,便是鼾聲如雷。
“抬他下去,待他自行醒來。”
薑守軒一睡便是三天兩夜,一口氣便將前些時日缺失的都補了回來,待到他悠悠睜開雙眼時,隻覺眼前一切都有些不太一樣,變得更加清晰明亮了。
飛蚊自窗欞間的縫隙飛入屋內,震動的薄翼之上,翅脈於少年眼中清晰可見,纖毫畢現。
屋外院落中,流風卷過草葉,流水衝刷青苔,土壤之間,有蟲鳴窸窣……萬千聲息,經緯交織,在薑守軒耳中卻無半點雜亂。
“來了。”
正在定定地感受身體變化的薑守軒目光落在所睡的屋舍門口,在他的目光注視下,隻見一名半大女孩推開屋門,走了進來,目光與之對在一處。
“軒哥兒,你可算是醒了,我還以為你要睡死過去了。”
女孩露出驚喜之色,快步走上前去,言語神態親密,毫不做作。
“彩姑,你怎麼在這裡?”
少年的眼中露出驚訝,他認出了眼前的女孩,與他一樣,都算得上是沒爹沒娘的孩子,不過還是有些差彆。
他是在幼年時,記憶尚不清晰的時候,家鄉遭了災,與家人逃亡的過程中失散,落入到牙人手中,成了孤兒,而眼前的女孩,卻是被生父遺棄在老師創建的慈濟院門口。
“我不在這裡,還能在哪?你難道想看我嫁人不成?”
聽到少年的話,都還沒有長開的小姑娘翹起嘴巴,不滿道。
“你這年紀,嫁什麼人?我不是這意思。”
薑守軒露出哭笑不得之色。
他雖然並非是在慈濟院中長大的,但鑒於他的習武資質以及年紀,所以他時常會被安排前往慈濟院,教那些無所依靠的孩子們打健體拳,也算是一位武教頭了。
“那你是什麼意思?你是覺得我不該出現在這裡嗎?我可告訴你,是蘭笙姐姐領我過來的,她讓我看著你,你醒了就得報給她。”
抱怨的同時,也突然想起來了自己領受的差事,後知後覺的小丫頭轉身,拔腿就要往外跑。
“蘭姑,你等會兒,怎麼有股硝煙氣?府裡這幾日放了鞭炮?”
薑守軒喊住了將要跑出去的小女孩,帶著幾分複雜的心境詢問道。
“哪有這種氣味?”
小丫頭抽了抽鼻子,仔細地嗅了嗅,隨後有些不滿地嘟囔抱怨道。
“你聞不到。”
少年很快便意識到了這一點。
“府裡沒有放鞭炮,當然沒有這種味道,縣裡這幾日倒是放了許多。”
“縣裡這幾日是什麼特殊的時節嗎?為什麼要放鞭炮?還是有人娶親了?”
心中隱隱翻騰的期待落了空,但麵色卻絲毫不顯的少年追問道。
“你還不知道吧,宋家哥哥今年參加會試,中了探花嘞。你是沒看見啊,府城裡來報喜的隊伍排出十裡,都看不到頭,宋家哥哥的宅子聽說被圍得就連隻耗子都鑽不進去。”
“宋陽?”
少年的眉頭輕輕一挑。
“對啊,不過你以後可不能再直呼其名了,宋家哥哥現在可是探花郎了,聽說以後還被封五品翰林了,五品唉,縣令才七品,這是不是說,縣令見了宋家哥哥都得行禮啊。”
女孩的語氣中透露出的憧憬與向往,令少年的心中也起了幾分波瀾,泛起一絲酸意,
“什麼宋家哥哥,那是你們的教習先生,沒大沒小。”
“可教習先生喊起來好老啊。”
“那也是你們的先生。”
“我就喊宋家哥哥,你管我,我現在去喊蘭笙姐姐過來。”
小丫頭衝少年扮了一個鬼臉,隨後就像隻小兔兒似的,一溜煙就不見了蹤影。
“宋陽!”
念叨這必將會載入縣誌的名字,將要破入先天境的薑守軒深深吸了一口氣,心中幾分誌得意滿之氣,散去大半。
他與這位探花郎交集並不多,但他對於其還是有幾分了解的,譬如,這就是一位比他大不了兩歲的窮酸書生,不過卻是嗜學如命,且為人恭謙有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