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已照您吩咐,巡查九江,收取大妖供奉,除去部分用於請龍宮匠師出手鑄器之外,其餘皆已在其中,還請殿下查驗,其中還有臣列的一份清單。”
衛江離去不過十日,便返程出現在風時安麵前,向其彙報此番出行結果。
“你怎麼連那些大妖賄賂給你的寶物也記上去了?”
風時安接過幾件獸囊樣的儲物法器,隻是探出神念,稍一查驗,在看到衛江一絲不苟,記錄下的清單之後,便有些忍俊不禁。
“這皆是殿下之物,臣豈能貪墨?”
“事情辦好,貪點其實也沒什麼。”
風時安笑著回了一句。
無論是哪一位君主,當然希望都自己麾下皆是奉公守節之輩。
可多貪多占才是生靈本性,若麾下皆都是不貪不占,秉公執法,兩袖清風的剛正之輩。無論是誰,恐怕都難以忍受。倘若是性情多疑之輩,大概連覺都睡不好了。
不貪財,不好色,對於官職大小也並無所謂,隻是一心為公。這樣的人,麾下若是出現了一兩位,倒也還好,可以作為典型,向百姓群臣宣揚。
可那要是出現一群,誰能安心?夜裡輾轉反側,恐怕也隻有一道念頭:這些家夥想乾什麼?什麼樣的功業,才能讓人如此脫離世俗欲望?
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苦,必能成就常人所不能及之功。
這等人物,不論是在哪一類族群之中,皆是鳳毛麟角的英傑,乃是國家族群的中流砥柱,稍微多出一些,都能夠在史書上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造就煌煌盛世,就不必奢望漫天遍野都是了。
因此,風時安對自己麾下臣屬以及追隨者的要求不高,吩咐了事情,那就老實辦好。
倘若事情出了變故,超出了能力範圍之內,隻要儘力,風時安就不會去過多苛責,隨意批評兩句意思一下就行。
事情辦得穩妥了,貪點拿點,風時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懶得追究,要是辦得不錯,超出預期,他還可以再賞賜一些。
可事情沒辦好,反而還多貪多拿多占,那風時安就隻能夠將之剝皮抽筋,以儆效尤了。
“請殿下莫要折辱臣下。”
聽到風時安的笑言,衛江滿臉肅然。
“你呀~”
風時安看著衛江,點指了兩下,隨後抓起一隻儲物法器,扔給衛江,
“叫你請匠師鑄器,你居然還能給我省下這麼多的靈物,該賞!”
“殿下,這裡麵可是有兩千斤靈液,這也太多了!”
本來還是一臉鄭重的衛江,接過風時安拋來的儲物袋,頓時便有些慌了,龍宮每年發放給他的俸祿,也就隻有五十斤靈液,加之三瓶水玉丹,折算一起也就八十斤靈液而已。
“你若是覺得多了,日後為我辦事,便再多費些心思。”
“臣為殿下操勞,自當是殫精竭慮,不會有半點怠慢。”
“讓你收就收下,怎麼?你還想抗命不成?”
風時安看到眼前這衛江這副要為臣表率的模樣,大感頭疼,斥了一句。
雖說衛江是他的龍父派給他的,可他日後若是自立,開府建牙,衛江一定會是水府中的文官首席,他的俸祿待遇,他的言行舉止,一定是諸多想前來投靠的水族最為關注的地方。
要是讓那些想要投奔的水族,看到一位為君主儘忠職守,卻依舊是窮困潦倒的龜丞相,讓這些水族怎麼想?
難道要讓衛江主動跟他們說,這都是他自願的,這話誰會信?
風時安自己代入一下都受不了,一位吝嗇於封賞的君主,即便是自身才情武力再高,也必然是眾叛親離的下場,狗都不會多看一眼。
“臣不敢。”
“不敢還是不想?”
“微臣惶恐。”
衛江立即跪拜而下,可心中也是起了幾分變化,龍宮之中可未曾聽說過有如此豪爽的龍子。
唯一聽說不吝賞賜的,便隻有那位離宮躍海跨洲的大殿下了。可衛江敢斷定,便是那位大殿下,也絕對沒有眼前這位十六殿下這等大方。
“起來吧,你是我的肱骨之臣,你跟隨我左右,為我奔走,無論如何,我也不能讓你受苦。”
風時安上前,將衛江托起,語氣也不再是調侃,
“你若是還覺得心中有礙,便為我再跑一趟吧,去太玄殿,將你收來的靈蘭芝草都交給我三姐,讓她為我練成丹藥,對了,不需要付給她酬金。”
“不付酬金?”
衛江原本滿是鄭重,可聽到如此吩咐,卻還是顯得有幾分錯愕。
“不錯,你隻需與她說,這是欠我的,便足夠了。”
“微臣知曉了。”
雖然心中滿是困惑,更有諸多疑慮,可衛江還是拱手,準備去執行。
“此去太玄殿,路途遙遠,你且多加注重自身安全。”
正所謂一山不容二虎,雲夢澤所轄水域境內,沒有能夠與之相抗衡的水族勢力,大雍境內,也沒有可以影響皇權的玄宗梵門,便是鄱陽龍宮,亦是如此。
獨霸一方水係,才能夠稱之為龍宮,若是受人鉗製,便是再高再廣,也隻是水府而已。
是以,太玄殿作為出過不止一位仙人的仙道大宗,其山門臨近神州中土,便是有水脈之助,也稱得上是路途遙遠。
“請殿下放心,微臣一定將這些靈草換成丹藥帶回。”
雖說龍宮也有丹師,但那位三公主殿下煉丹不收取酬勞,以丹藥之利,的確值得跑一趟。
“不急,你慢些,沿途便是停留幾日,賞玩風景也不錯。”
“殿下待臣如此,臣實在無以為報。”
如此寬厚溫言,衛江也不禁露出涕零之色。
“那就去吧!”
“殿下,臣還有一事未報。”
“何事?”
“十九公主殿下臨產將近,希冀殿下回去陪同。”
衛江彙報此事的時候,眉頭都是不自禁地皺了起來。若非此次,他還真不知道這位公主殿下未婚先孕。
雖說這在龍宮中算不得什麼,可他知曉這位公主殿下與自家殿下走的極近,此事恐怕有礙殿下聲望。
“我知道了。”
風時安聞言,微微頷首。
“還請殿下珍重,微臣先去了。”
待到衛江走後,風時安略一盤算時間,
“懷胎六年而產,天賦資質應當不差。或許生而有異象,倒也該回去看一看。”
至於風府之中,正在借助罡煞之氣熬煉體魄,衝擊境界的薑守軒,風時安則是不看了,都懶得再囑托什麼。
反正這記名弟子突破成為罡煞武夫之後,若是想再進一步,唯一的選擇就是前往京城,去尋他的弟子。
邊疆戰場才是武夫成長最快的地方,當然,也是半途橫死最多之地。不過不同於其弟子,薑守軒可沒有什麼短命之相。
將蘭笙樂理留下,留了些靈液丹藥,確保不會耽擱其修行之後,風時安便駕龍馬,乘青玉輦回返雲夢龍宮。
育靈化生海依舊欣欣向榮,百萬水族在化龍水道上爭渡,隻求越過龍宮門前的龍門,進入龍宮修行。
龍宮之內,也幾乎是一成不變,風時安以望氣神通看去,但凡頭頂能看出氣運者,基本沒有變化,隻是或多或少增減幾分,微不足道,毫無影響。
直入天宮七重天,走入坐落在七山九水之間的玄鐵巨闕前,推門而入,氤氳靈氣撲麵而來,不過隨之靈氣而來的,還有一道響徹巨闕秘境中的長吟。
吟~
秘境深處,一道青色龍氣直貫雲霄,將秘境天穹都染成了碧青之色,仿佛一塊遮天碧玉倒扣於蒼穹之上,蔚為壯觀,瑰麗玄奇。
“謔,我來的倒是正巧。”
見到秘境之中,顯露如此異象,風時安也不禁撫掌讚歎,
“這未來青玄道主的降生異象,倒是當真不差,你覺得如何?”
可麵對風時安的詢問,本是靈性十足的東華長生劍卻是沒有半點反應,劍鞘紫痕木紋上流動的靈光,都暗淡了不少,仿佛一柄僅是裝飾考究的古劍而已。
“怎麼就沒點反應?這等降生異象,若是在俗世之中,不說引來仙人,至少也會有幾位道門大真人過來搶著收徒了。”
風時安對於無動於衷的長生劍很是詫異,心中隱隱生出幾分不妙的預感。
“兄長~”
不等風時安多加遐想,便有一道虛弱的聲音傳入風時安的耳中,
“我的孩兒,已經生下了。”
風時安也不耽誤,直奔秘境中,一處坐落於水泊湖畔的草廬,當風時安乘雲氣抵達時,便見一名似弱柳扶風的龍女,以鱗皮裹著一名嬰兒,自草廬中走出。
隻見這嬰兒肉鼓鼓圓滾滾,看上去頗為喜人,一雙不住轉動的墨玉眼瞳,更是蘊含著一股仙氣,靈動非凡。
不過此嬰兒身上最為神異之處,乃是他的身上盤纏著一條青龍,其龍角五爪鱗尾,一應俱全,其模樣看上去與第八重天的九曲藤龍相差無幾,好似真龍一般。
可風時安一眼就看出了這條青龍的本質,就是一道極為純粹的甲乙木先天青氣混合龍氣所化。
對於想要蛻變化作青龍的龍族來說,此刻他妹妹懷抱中的嬰兒,便是一枚無上大丹,食之必然大有增益。
不過,真要是吞了,青龍之路也就斷了。可令萬物逢春的青龍,豈是吞人嗜血之輩可以成就的?
“兄長,您看這孩子如何?”
見風時安在空中默默打量自家孩兒許久,龍女的神情也不自禁地緊張了起來,害怕自己的孩兒有何不妥。
畢竟她的孩子可是以人身降世,與龍族相關的,便是身上盤纏,還將腦袋擱在其天靈之上的青龍了。
“若無龍血,此子應當是人族諸多木屬體質之中,最負盛名的木皇體。不過,他如今體繞青龍,或許可稱之為青源龍皇體?”
“兄長莫要玩笑,我這孩兒命格太弱,怎能夠承得起龍皇之名?”
聽到風時安略帶調侃的言語,龍女臉上頓時露出了驚恐之色。
須知龍族之中,即便是曆經萬劫,化成了真龍,也隻能夠稱作龍王而已,誰敢稱龍皇?又有誰敢稱龍帝?
這名字若是傳出去了,她的孩兒能有幾日安寧?
“你若是認為這名字太過張揚了,也可喚做青龍元體。”
“就叫青木體吧,他的父親已經足夠艱難了,他的道途也不必再因為這些虛名而徒遭劫難。”
“名字而已,隨你喜歡。”
風時安從空中落下,向龍女走近了幾步,看其懷中的人龍之子,更加細致了,眼中也不禁露出滿意之色,連連點頭。
“兄長,你這是?”
龍女哪能察覺不出風時安的神情有異常。
“硯秋,你可還記得,我在太素觀中曾獲仙緣?”
風時安不答反問。
“自然記得,兄長隻是初次來觀中,就有如此收獲,可是羨煞硯秋了,我在其中住了近十載,都未曾察覺到絲毫異樣。”
龍女無奈回答道。
便是聖人遇上了這等事情,心中恐怕也會有泛起波瀾吧,與仙緣伴居十載,居然一無所獲。
“你知我為何能得此機緣?”
“自然是兄長天資非凡,能入仙人之眼,我這等愚鈍之輩,自然不在其眼中。”
“你不必妄自菲薄,我不過是恰逢其會罷了,能得此機緣,也不過是代持,真正的仙緣,是應在你的孩子身上,他才是真正的仙人弟子。”
“代持仙緣?”
龍女的麵上露出迷惑之色,
“恕硯秋見識短淺,還未曾聽說過這等事情。”
硯秋想不明白,那仙人傳承在太素觀都已經等了那麼多年了,倘若她的孩子真與仙緣相合,那也不在乎再多等幾年吧。
怎麼她的兄長一到太素觀中,就全拿走了,這怎麼也說不通吧?
“你可知護道者?”
“自然是知曉的。”
“我這當舅舅的,便是你家孩子未來得道成仙的護道者了。”
風時安對自己的妹妹,如此解釋,定義自己的身份。
他這外甥生來就有青龍繞體,一看就是當道主的好料子,這青玄道主,舍他其誰?他若不當,那還能有誰?
錚~
風時安話音剛落,其腰間久而未動的長生劍發出一聲長吟,好似一人在捧腹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