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此劍便是我從畫中得出的傳承仙劍,她也讚同了。”
風時安麵不改色,對麵露狐疑的妹妹如此道。
“那依照兄長的意思,我這孩兒,可是要交於你來撫養?”
“妹妹若是舍不得,也可將他養在身邊,待長大些,能讀書識字,閱覽道藏,可將他再交給我。”
雖說一位合格的道主就得從小培養,但也不必太小。等到能認字的時候再調教也來得及。
“兄長,可否與妹妹說一句實話?”
硯秋輕聲歎了一口氣,隨後抬起一雙如秋水般明淨的眼眸,眼中倒映出一位豐神俊朗的少年龍子。
“妹妹,這是何意?為兄說的可是句句屬實,絕無半點虛言。”
風時安麵露詫異。
“兄長,我雖未能與你朝夕相處,但是卻也與你極為親近,對你的性情,也還是有幾分了解的。
縱使父君想要令你做事,功勳職位賞賜,一樣都少不得。這仙人清貴,可何德何能,令兄長如此儘心竭力?
仙劍既然在兄長的手中,若無特殊緣由,兄長當真願意將此劍傳給我這孩兒,莫說是兄長了,便是換做硯秋自己,都未必能有此念頭。”
龍女的話語,讓風時安不禁認真地上下審視起了這位妹妹,
“妹妹啊,你可是生了好一顆玲瓏心,當真是蘭心蕙質!”
“我隻是以小女子之心度兄長之腹,若是說錯了,請兄長勿要見怪。”
話雖如此,可是龍女硯秋仍舊直勾勾地盯著風時安。
縱然風時安講得天花亂墜,可卻有一道核心問題是繞不開的,他一位沒有寶貝就不乾活的雲夢龍子,為什麼願意舍了到手的仙劍,還願意去培養外甥?
這本身就與其平日的言行舉止大相徑庭,其中必有古怪,作為母親,她必須要了解知曉其根本緣由。
“既然妹妹你想知曉,我也不瞞你,畢竟這是我的外甥。”
風時安的手掌落在腰間,不再鳴動,卻是電光四溢的長生劍上,
“此劍代表一方上古道統傳承,持此劍者,當重開道統……”
“原來兄長是仙人選中的重開道統之人啊!”
風時安話未說完,龍女硯秋便已明白了一切,心中更是有一種豁然開朗之感。
她原本還對兄長初入太素觀就得仙緣,還感到豔羨不已,可此刻這羨慕之情,就如烈日下被暴曬的寒冰,迅速蒸發,煙消雲散。
說來道去,原來是兄長讓仙人給盯上了,還傳下了一樁如此之大的因果,這要是落在她與裴郎身上,算上今日降生的孩兒,他們一家三口,怕是得被碾成灰灰。
“休要胡言,重開道統者,當是你的孩兒,我的外甥無疑。”
風時安一揮衣袖,糾正這龍女妹妹的不當之言,
“我乃雲夢龍子,日後便是不能繼位做雲夢之君,也會往九嶷江去,開辟水府,開什麼仙宗道統,這與我何乾?”
“兄長,你果然想做雲夢之君,虧你上次還敲我!”
聽到自家兄長舒展誌氣之言,龍女眼中露出料定如此的神情,更有一種沉冤得雪,終獲清白的怨念浮現。
“這等事是能說出口的嗎?”
看到神情言語之中,儼然還有些不服的妹妹,風時安瞪了一眼,
“況且,我可沒說過一定要當雲夢之君,真若讓我來選,我更中意九嶷江,做萬裡江君。”
“所以,在兄長眼中,重開上古道統,是比繼位雲夢之君,做九嶷江之主更難之事?”
龍女硯秋剛剛還有些不了解重開道統有何難度,可現在卻有了清晰直觀的認知。
這居然比做九嶷江君還難?須知便是如今的雲夢龍宮,都占不了九嶷江,這是何上古道統?
“我誌不在開山門建仙宗。”
風時安正色道。
重開青玄道統就不是難不難的問題,而是風時安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去做,須知上古青玄道統,乃是青帝傳下。
青帝消失,這才導致了青玄道統消失,真想要重開山門,要麼把青帝找回來,要麼再尋來第二位帝者鎮壓。
可上古時代,能加帝號者,有一位算一位,都是擁有改天換地之能的大神通者,乃是諸神之神,眾王之王,天神地祇皆要俯首,聽其號令。
仙人在這等存在麵前,大抵什麼都算不上,便是能夠得以覲見,都是邀天之幸。至於追隨侍奉,輪也輪不上,哪有資格。
這等存在傳下的道統,風時安實在是想不到,到底要怎樣才能重開,隻是立下山門就夠了?
“我家孩兒生來便等若無父,雖然是龍宮血脈,可如今這般模樣,料想也難以得到宗府承認,其名難登玉冊。
還請兄長垂憐,看其命格卑微的份上,饒過他吧,就讓他在江流河畔之中,種田打魚,漁獵為生吧。”
初為母親,保護子嗣的天性在此刻迸發,龍女向風時安為子嗣求情。
“生來便是青龍繞體,便是不看龍血,那也是一等一的木皇體,如此體質,你便是不管,讓他拜入仙宗道門,日後也有不小的機會得道成仙。
這等緣法,也叫命格微弱?至於宗府玉冊,不記其名,這又算得了什麼?我說上一聲便是。
硯秋,我知你心思,可這就是他的命數,避不開也躲不掉,不然這仙人傳承,為何就在太素觀中?等的就是你家孩兒。
不過就是我這當舅舅的,擋了一遭罷了。該是他的,就是他的,誰也躲不著,你也擋不住。”
風時安此時自然不會發善心,他這外甥如此得天獨厚,這要是都叫命格微弱,這天下有情眾生,就都不要活了,自戕算了。
“該是誰的就是誰的?誰也躲不掉?”
聽了風時安的言語,原本摟抱著孩子,還有幾分抗拒的龍女硯秋,如醍醐灌頂般,後退的腳步一定,目光也變得堅毅起來,不再動搖,
“兄長說的是,隻是我這孩兒如今貧弱,恐怕難當大任,兄長若是想要讓他執劍重開道統,恐怕還要需要多費心思培養。”
“這是自然。”
見到自家妹妹終於醒悟,不再抗拒,風時安也是頗為欣慰,目露滿意之色。
“既然兄長願意,那硯秋今日便將我這孩兒托付給兄長吧!”
“你現在就願意將這孩兒交與我?”
知曉因果,但卻願意配合的妹妹,讓風時安心情格外舒暢,不過看她將尚在繈褓中的孩子送了過來,還是有幾分詫異,
“你自己不養上六七年?倒也不必如此著急。”
“我欲衝關破境,怕是沒有養育他的閒暇了,況且,此地雖然清靜,但終究還是在鎮獄司,這孩子便是命再苦,也不該長在牢獄之間,還是跟在兄長身邊為好。”
“說得倒也是。”
風時安點點頭,將這孩子接了過來,不過他看著這珠圓玉潤,唇紅齒白,根本就不似剛剛出生的孩子,心念一動,旋即便問道,
“你這孩兒,可曾取了名字?”
“這倒是未曾取過,不知兄長可有建言?”
硯秋一怔,而後反問道。
“若是你沒有想過,那便叫承青吧。”
“承青?”
硯秋瞥了一眼兄長腰間的古樸仙劍,她就是用尾巴猜,也能聯想到這青字大抵是與上古道統有關聯,不過也與她孩兒的體質相合,倒也不差。
“裴承青~裴郎應當會滿意這名字。”
“什麼裴承青?風承青!”
龍女話音剛落,風時安便不滿地皺起了眉頭,而後一字一頓,強調道,
“那黑心道士不生不養,落得清閒,還想占這等便宜?我這外甥當隨風姓。”
“不是兄長執意要將我帶走嗎?裴郎又不是不願意養。”
聽到兄長以如此理由爭姓,龍女有幾分哭笑不得,可也為她自己選的成道機緣辯解了一句。
“我便是留給他,他有能耐養大嗎?他自身都是泥偶入水,難以保全,還想養孩子?莫要讓承青與他一同遭了劫。”
“兄長,裴郎雖是太素空青體,易遭奸邪之輩覬覦,可他若修行有成,日後也有成仙之機,可為兄長助力,助兄長重開道統。”
察覺到風時安的不滿,龍女便立即闡明其伴侶的價值。
“不是幫我,是幫他自己的子嗣,況且你以為他還有的選嗎?他修的就是此方道統的根本經文,早就已經是彀中之人了。”
風時安哂笑道。
“原來裴郎與兄長已是同道了。”
龍女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我不曾修過此道統經文,與他算不得同道。”
“兄長代持仙劍,便是代為執掌道統,下次裴郎若與兄長見麵,我若在場,定讓裴郎前來拜見。”
“這就不必了。”
風時安頓時露出嫌棄之色,他哪裡聽不出,妹夫見其妹兄長,何以用拜見,唯有門人謁見道主,方需如此。
“你既要破境,那便在此地好生修行,若無萬全把握,不要引動天劫,此孺子自有我養之,你無需憂慮。”
“多謝兄長關懷,妹妹謹記。”
雖然龍女表現的極其乖巧,可風時安不放心,還是又囑托了幾句,畢竟,這位妹妹看似性情恬淡,但其誌不小。
可天劫又豈是能夠輕易蒙混打發的,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道消,在雲夢龍宮之中,隻要能夠渡過一重天劫,可選做大將。
在天地萬方,諸洲瀚海之間,過了天劫,妖族可占山稱王,玄門可稱作大修,便是梵門,那也是有德高僧。
相比於這些成功渡劫者,更多的則是死於天劫之下的失敗者,大多都是被劈成了劫灰,連渣都不剩,若是能留有全屍,都算是僥幸了。
“你若是能成功渡劫,我便允你改名換姓,去尋那黑心道士。”
“兄長所言當真?”
“我何來虛言?”
有了如此目標,龍女的修行興致,肉眼可見地高漲起來。
風時安則是帶著他的好外甥,又離了龍宮。
雖說雲夢龍宮對於修行而言,乃是上善妙土。可是風時安修行劫滅經,卻是不拘泥於地域。
他引動乃是是周天星鬥之力,如今更是身懷太皇塔,不論行走於何處,隻要是在周天星宿之下,皆可修行。
龍宮這等環境,對於他的修行助益並不大,也就隻有如十方靈境內,孕化了他的母親,有先天靈機的載道之地,能夠對他起到幾分幫助。
可這等先天之地,天下罕見,龍宮九重天上或許也有,但風時安可夠不到。
“殿下,這位是?”
當風時安抱著一名尚在繈褓中的嬰兒歸來,風府上下無不為之震驚,即便是蘭笙樂理也為此感到震撼。
不過在她們了解到這位就是十九公主殿下未婚誕下的孩子時,又都理解了。
根據龍宮通傳的消息,那位十九公主,可是被她們殿下大義滅親,捉拿羈押進了鎮獄司,因此,她們看向風承青的眼神,也不免帶起了幾分同情。
風時安自然是懶得揭開這等誤會。雖然她們已經與龍女硯秋碰過幾次麵,但每一次龍女都是換了麵目,而她們秉持下仆職責,不好奇不過問。
“這是我的外甥。”
對於風府凡人,風時安則是如實宣告。至於其中會產生的閒言碎語,風時安不在乎,隻需過上一甲子,那些喜歡嚼舌根的凡人基本都會化作一捧黃土,何必與他們計較?
“師父,可要尋幾位奶娘?”
薑守軒倒是主動前來問了一聲,反正師傅說什麼他就信什麼。
“不必。”
風承青的伴生青龍氣,離了龍宮,自然被風時安封了起來,讓他看起來隻是一名胖乎乎的壯實嬰兒。
可風承青雖然看起來與人族嬰兒無異,但生來就是口齒周全,飲酒吃肉都不在話下。
當然,風時安也不會如此禍禍他,平時喂的都是九江大妖供奉的朱果靈泉,可不知要羨煞多少玄門修士。
“那弟子先行修煉了。”
如今的薑守軒已經開始引罡煞之氣淬煉體魄,熬煉氣血了,稱得上是拚命。
已經到了京都,承襲父爵的霍北望,每隔旬日,便會遣人送來一封書信,一來訴說思念,二來則是催促其師傅儘快前往京城。
他雖為京中新貴,姑姑又是太子妃,但終究底蘊太淺,獨木難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