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二年,年僅十六歲的靖安侯霍北望,以鷹揚校尉之職,率領八百精騎,孤軍懸絕,深入北原獸蠻腹地千裡,旬日之間,連破獸蠻七部,斬首虜三千三百三十九級。
擊破獸蠻諸王祭天聖所,陣斬四方守護蠻獸,擊潰聖所護衛數千,縱火焚燒祭天聖殿,火光衝天,百裡可見,又掘先代獸蠻諸王的陵寢,使其無一安息。
此戰,生捕大小祭司二十九,並獸蠻諸王親眷、王子七人,繳獲祭天金器、王旗、獸靈神像無算。
捷報傳回大雍京師,舉朝震動,武德帝聞之,大喜拍案,不能自抑,對左右曰:“未及弱冠,便立下不世之功,觀其用兵,奔襲千裡,動如雷霆,銳不可當,此子類朕,可見天命在我大雍。”
“食邑三千戶的冠軍侯,三品的驃騎將軍,一戰就一飛衝天了啊。”
當看到縣衙特意送來的邸報,把玩著手中星光閃動的龍鱗,風時安不免也是讚歎,雖然他早就已經以望氣神通,看出了霍北望的命數,但當真表現出來,也的確是震驚天下。
“能破獸蠻的祭天聖所,即便是有靈甲神兵之利,也不是一名罡煞武夫能做到的,已經悟出了屬於自己的武道真意,可以引動天象了麼。”
答案自是肯定的,僅僅隻是在風時安收到了官府邸報的第二天,他就收到了冠軍侯及記名弟子的書信,信中詳細地闡述了他們孤軍深入草原之後的所見所聞,以及取得的戰果。
同時也輕描淡寫地揭示了作為主將的霍北望,擊破獸蠻祭天聖所前,臨陣突破,一舉成為天象武夫。
也正是因為他達到如此境界,武德帝才能夠名正言順地給他封侯,這等縣候之位,可與承父蔭的侯位有天壤之彆。
“烈火烹油,鮮花著錦啊。”
一位年僅十六,便可力斬大妖的天象武夫,莫說是在人間,便是在修行界,也稱得上驚世駭俗。
風時安知道,這遠不是這位徒孫的極限,他還可以走得更高更遠,奔襲千裡,擊破獸蠻祭天聖所,不過是其初戰首秀而已。
大雍與北原獸蠻在這一戰之後,也會因徹底開戰,不死不休了。
原本是獸蠻占了便宜。大雍雖然收複了失地,但三州之地與人口,皆被禍害一空,大量工匠資源被掠走,可以說,大雍在北蠻入侵中,損失慘重,動搖了根基。
霍北望這一戰,不僅僅是破了一處祭祀場,還挖了獸王諸王的陵寢,此仇此辱,絲毫不遜色於獸蠻攻破大雍邊關,劫掠三州之地,且猶有過之。
再怎麼說,被刨的也是獸蠻的先祖陵寢,在任何有傳承的族群中,這都是一等一的血仇,絕無可能就此罷休。
風時安已經預見了北原這支獸蠻王庭的結局,灼灼烈日最終會落下,可在烈日墜落之前,北原群山會率先崩塌。
“師祖!”
當北原大捷的消息轟傳大雍十三州,街頭巷尾的販夫走卒,廟堂衙門中的達官貴人,乃至周邊鄰國,都在討論這一戰,探討這位少年將軍的功績與戰法時,這位剛剛被皇帝親封的冠軍侯,卻是再次出現在永興縣中。
“你這是做什麼?”
看到一樁樁一件件,琳琅滿目,擺在麵前,風格原始,做工粗獷,但卻不掩其靈光與神韻的金像玉器,風時安不禁看向滿臉邀功之色的少年人。
雖然一彆還不足兩月,但此時的霍北望,不論是精神氣機,較之先前,已是脫胎換骨,看似未脫乳臭的年輕外表之下,潛藏著足以比擬凶獸的渾厚氣血。
其頭頂的氣運愈發昌盛,那赤金之氣化成的長虹,幾有貫日之勢,任誰見了,都能一眼看出其不凡。
“這些都是我從北原上的斬獲中,特意挑出孝敬師祖的,還請師祖不要嫌棄!”
“你的斬獲,你自己拿好便是,給我做什麼?”
風時安抬手點指了兩下,都已經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若無師祖借我神兵寶甲,徒孫焉能有如此斬獲,理應孝敬。”
霍北望一臉認真道,若無神兵寶甲,他在北原的奔襲絕無可能如此順暢,尤其是擊破祭天聖所,他親手斬殺的四頭守護凶獸,若是沒有神兵破開其毛發鱗甲,便是天象武夫都奈何不得。
“我看官府邸報中,你掘了不少獸蠻先王的墓葬,那些都是你從他們的墓葬中挖出來的?”
風時安探手拾起一枚赤紅如血的寶玉,入手便有溫熱之感。作為雲夢龍子,風時安都感覺自身氣血運轉都活躍了一分。
更妙的是,這枚赤血玉的雕琢痕跡不多,也正因如此,此寶玉的價值幾無損傷,隻是其上纏繞的一縷地氣,有礙觀瞻,不過也無傷大雅。
“徒孫從獸蠻祭天聖殿帶回來的神像與祭器,都讓宗廟的官員取走了,不過那些大多都是石像銅器,看著高大,徒有其表罷了,這些才是真正的好寶貝,就是從墓裡挖出來的~嘿嘿!”
聽到風時安的詢問,霍北望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解釋起來,再怎麼說,取墓裡的陪葬品當做獻禮,確實是不太講究。
“是否是陪葬之物,並無所謂,我並非是迂腐之輩,這些寶金靈玉不論置於何地,隻要不曾被地脈煞氣所汙,依舊是寶物,沒有什麼區彆。”
龍族講究,但也不講究,若是寶物在前,反倒拘泥於禮儀製度的虛浮之物,白白放過,那才真叫愚蠢。
當然,龍族也不讚同推崇盜墓掘金之事,天地間與龍族一般古老的族群,都找不出幾支了,豈能縱容這等不正之風。
真要是遇見了流出的陪葬寶器,該用就用,該取照取,碰上寶物,非要端起架子,糾結一下寶物先前經曆了些什麼,棄而不用,那是腦子壞掉了。
“隻是,你將這些寶物儘獻於我,可曾考慮過你的部曲,他們隨你征戰,出生入死,可不能少了賞賜。”
“師祖放心,徒孫豈是吝嗇封賞的短視小人,自然不會少了他們的好處,這些金像玉器隻是諸王墓葬中的一小部分,師祖收下便是,於我而言,沒什麼影響。”
風時安從來都不是謙讓之輩,點提了一番之後,也就都順勢收下了,更何況,這一次可未必是這位冠軍侯的個人行為。
雖說大雍要顏麵,更要誇耀武功,隻取走了祭天聖殿中的獸神象與祭司重器,但對於獸蠻諸王陪葬的瑰寶,當真不心動?這有哪一樣是無用之物?他這位龍宮龍子都不會推辭。
霍北望的確是襲擊北原的首功之人,可要說他能完全決定斬獲的分配權,那就太輕視大雍了。
這位冠軍侯能夠成長到如今的地步,除去他自身的天資非凡,乃是天命所歸以外,其修行需要的一應資源,可都是大雍給的。
“武德帝~”
對於那位坐鎮京師的皇帝,風時安也是頗加讚賞。
曆朝曆代,但凡是能夠開疆擴土的時代,除了前線將士英勇浴血之外,都少不了一位坐鎮中樞,統籌後方維穩的皇帝。
“師祖,前線戰事緊急,我也沒有多少休沐時間,便先去了。”
看到風時安如他所願,收下了他精心挑選的禮物之後,霍北望也就鬆了一口氣,立即請辭。
自他擊破了聖所之後,北原的獸蠻王庭就開始集結各部,要不了多久,就會有一場大規模會戰爆發。
此戰若是敗了,北境再度失守,那麼攜諸王陵墓被掘之恨的獸蠻人,一定會血洗大雍半壁江山,已經殘破的北方三州難消他們心頭之恨。
“去吧!”
風時安再度看了一眼這位徒孫頭頂之上,氣運演化的最終結果,揮了揮手,待其走後,又默默思忖起來,最終,他的目光落到手中盤玩的星耀龍鱗上。
“衛江。”
“臣在。”
“將我這徒孫送來的寶物,清點一下,收起來吧。”
“喏。”
早就被這位人間武夫的手筆所驚的衛江,從滿庭的金像玉器中,拿起了一尊獸神像,細細觀察,自然不是凡俗黃金鑄造,隻是材質色澤與黃金相近而已,
“這居然是流幻金?真是粗糙的手法,雜質太多了,鑄成如此形製,有什麼作用?真是暴殄天物。”
得令的衛江細細甄彆,隻是他一麵發出讚歎,同時又滿是不屑地抨擊,他驚歎的是這些被送來的神像玉器其材質之佳,皆是罕見難尋的靈物,而抨擊的,則是將這些瑰寶炮製成器具的手法。
風時安則是不再管這些瑣碎事情,手持龍鱗,往一側修行去了,五年的時間,他丹田氣海中的真炁又增添了十一道,總數達到百五十之數。
相較於最初修行,多出了三十道真炁,也就代表風時安的資質與根基,增厚了四分之一,這是極為明顯的提升,便是風時安也能夠非常直觀地感受到自己身軀的變化。
“化蛟~”
資質的提升,自然與血脈相關,血脈一旦產生變化,也會直觀地體現在形體上。
作為雲夢龍君之子,以大妖之身降世的風時安,即便是他的母親平平無奇,也該是蛟龍之軀,可偏偏他的母親並不尋常,乃是先天跟腳。
這才讓風時安生而為龍蛇,雖然比起其它兄弟姐妹,他多了一種選擇,但在經過考慮後,風時安選定了真龍之路。
隻不過他以龍蛇之軀化龍,因先天白蛇血脈影響,他的真龍之路,難度要比其它兄弟姐妹要大上不少。
可難度雖大,當真成就之後,底蘊自然要厚上幾分。一旦風時安擁有了龍身,不說橫掃同境,那也是龍種天資第一流。
“若是蛻變,恐怕會有雷劫降下。”
風時安把玩手中龍族前輩遺留下來的逆鱗,心中隱隱有了預感,這不是破境天劫,而是血脈蛻變引動的劫數。
這等劫數因人而異,如出身平平,僥幸覺醒上古血脈的妖族,咬咬牙也就扛過去了,而血脈本就不凡,卻還要進一步蛻變的生靈,其麵對的天劫,會比正常破境天劫都要恐怖。
“當我練出第三百道真炁時,大概就要迎接天劫了,不知可否借此化出龍身?”
對於天劫的落下,風時安雖然有些隱憂,但更多的卻還是期待,天劫不僅僅是對逆天而行者的懲戒,同時也是考驗,更是獎勵,隻要能夠成功渡過,必生不凡。
“前輩,你當年練了多少道真炁,來鑄龍骨之基,又度過了多少次天劫?”
風時安輕聲詢問,而他手中,這枚逐漸生出靈韻,繁星點點,好似蘊藏了一方星空的龍鱗,自然不會回答他。
大雍北境的戰事依舊在持續,麵對因祭天聖所被破,諸王陵墓被掘而暴怒,氣勢洶洶,前來複仇的獸蠻諸部,大雍皇帝直接派了一位皇族出身的元極武王,前往北疆戰場,配合原本就作為三軍統帥的紀大將軍,兩位武王頂住了北原獸蠻的複仇攻勢。
北境邊關被破的慘劇未曾再現,不過此舉毫無疑問,等於是壓上了國運。一旦兵敗,除非當今皇帝請出開國武尊,不然,大雍等同於滅國。
可即便如此,這等近乎於傾舉國之力與北原獸蠻開戰的舉措,也令朝野之中出現了反戰求和的聲音。
武德帝終究隻是登基才不到三年的皇帝,雖然他做太子時,就已經積累了不小的勢力,但這並不足以讓他在三年內,把控朝堂。
當求和停戰的聲音逐漸變大,並且日漸泛濫的時候,一道求和的提議出現,直接讓武德帝下定了決心。
“令冠軍侯自縛,於三軍陣前,向獸蠻諸王請罪,平其怒火,以寬其心,可令兩族重修於好。”
當聽到這句話在朝堂之上回蕩的時候,武德帝坐於龍榻之上,足有半響,未曾言語。
因為他在思考,思考為什麼大雍會出現這樣的投降派?如此奴顏媚骨之徒,居然能夠站在他的麵前,衝他犬吠。
可最終,武德帝發現他實在是想不明白,於是,他隻能夠下令,
“廷尉何在?徹查此犬奴,與之交好,政見相同之犬,一並夷三族,誅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