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陣靈會根據闖入者的修為,凝聚出與之境界相當的“影子”進行攔截。
最初,這些影子的戰鬥力尚在彼陽宗外門弟子的認知範疇內,打起來雖艱難,但也並非全無機會。
然而,詭異的事情很快發生了。
有弟子驚恐地發現,閣中出現的影子,麵容身形竟越來越熟悉。
那分明是幾年前就已踏入內門、聲名赫赫的某位天才師兄在煉氣期時的模樣!
再往後,更離譜的影子陸續登場。
魔道種子、甚至當代魔門聖子在煉氣期時的戰鬥姿態,都在閣中複現。
彼陽宗高層這才醒悟:這文心閣的陣靈,竟擁有可怕的學習能力。
每一次與試煉者的交戰,它都在無聲地觀察、記錄、複製、甚至優化對手的功法、戰技、戰鬥風格。
它在利用彼陽宗一代代最優秀的弟子作為磨刀石,不斷完善影子。
於是,短短十年間,一個殘酷的局麵形成了。
那些早期進入文心閣、實力超群的天驕們,成為後來者難以逾越的恐怖壁壘。
先富的天驕,堵死了後來普通弟子撈錢的門路。
即便後來者僥幸闖過層層截殺,從閣樓深處帶出功法典籍,也悲哀地發現,前麵撈得太狠,許多功法早已被兌換過,重複率極高。
除了自己修煉,根本無法再兌換成積分。
那為何不直接修煉本門功法?
久而久之,這文心閣的任務便成了功善堂榜單上一塊無人問津、落滿灰塵的雞肋。
“這任務有點意思。”林慕玄的嘴角,難以抑製地向上彎起一個弧度。
不是恐懼,而是興奮。
一種棋逢對手、躍躍欲試的興奮。
低風險低回報的萬峰山脈?
那是給庸才準備的墳場。
高回報高風險的朱紫國?
那是無腦的絞肉機。
唯有這文心閣,挑戰與機遇並存,而且,明碼標價!
老叟看著他眼中燃起的火焰,沉默了一瞬,像是回憶起了什麼,乾巴巴地補充道:
“這麼多年過去,閣裡沉積的曆代天驕影子,怕是多如過江之鯽,凶險更勝往昔。門內有位心善的長老……咳,”
他頓了頓,語氣有點不自然,“不忍弟子白白送命,便設了個保命之法。隻需在進入前繳納五十點積分,一旦閣中影子對你起了殺心,陣法便會立刻將你傳送出來,保住小命。”
林慕玄點點頭,眼中的興致越發濃厚。能親身體驗曆代天驕在煉氣期的巔峰戰力?
還有保命底牌?這簡直是量身定製的試煉場!
下一秒,他忽然側過頭,語氣帶著洞悉的促狹:“老丈,您口中那位‘心善’的長老……該不會,就是您老人家當年吧?”
“滾滾滾!”老叟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老貓,猛地一揮手,枯瘦的臉頰竟隱隱透出點惱羞成怒,“少在這兒編排老夫!要去送死就趕緊去!”
林慕玄哈哈一笑,也不糾纏,轉身便走,步伐輕快,目標明確。
功善堂,我來了!
魔門聖子?煉氣期的影子?好得很!
能接得住我斬字禁嗎?
這哪裡是龍潭虎穴,分明是自助經驗大禮包,管飽管夠!
看著林慕玄消失在藏書閣大門外的陽光裡,老叟臉上的怒色緩緩褪去,渾濁的眼底翻湧起深沉的探究。
“這小子氣血根基渾厚得不像話,隱隱的竟有一絲能威脅到老夫殘魂本質的鋒銳之意。”老叟低聲自語,“藏得好深啊……怕不是身負某種隱秘傳承?或是得了什麼逆天改命的至寶?”
一絲貪婪的魔念,悄然纏繞上他的意識。
多少年了?這深入骨髓的本能,聞到“機緣”二字就蠢蠢欲動的本能,竟還未徹底磨滅?
他緩緩閉上眼,將那絲妄念強行壓下。
“罷了……”一聲悠長疲憊的歎息,幾乎微不可聞,他像是在勸說自己,“一時魔焰滔天又如何?總有踢到鐵板、萬劫不複的時候。”
想當年,他意氣風發,距離那元嬰大道隻差臨門一腳,卻偏偏栽在了一個初出茅廬、名不見經傳的劍修手裡。
擎天客!
那個名字,至今想起都讓他神魂刺痛。
不僅肉身崩滅,連這縷殘魂都被對方以通天手段硬生生從幽冥邊緣拽回,煉成了這座藏書閣的縛地陣靈。
從此,曾經誌在九天的魔梟,成了困守書山的老囚徒。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守著這些冰冷的玉簡,看著一代代小魔崽子來了又走。
除了偶爾毒舌幾句,在這些小輩身上找點扭曲的樂子,他還能做什麼?
一絲近乎殘忍的笑意,緩緩爬上了老叟乾癟的嘴角。
嘎嘎的輕笑聲在空寂的閣樓裡響起。
“有的,嘎嘎……一本正經的小魔崽子,裝得跟個正派良家子似的,老夫偏要讓你開開眼,見識見識什麼叫真正的彼陽魔頭。
你小子終於上當了吧!”
臭小子,沒有經曆過人心險惡是吧!
現在讓老夫來給你上一課。
林慕玄並不知道老叟的想法。
他甚至沒有對自己接下來的行程有任何意見。
因為此刻,他聽見了強運的回響。
……
新晉外門弟子湧入掀起的濁浪,在喧囂了半月後,終於勉強沉澱下去。
爭鬥、妥協、背後捅刀子……新來的小魔崽子們和老油條們互相撕咬、彼此糾纏,誰也不肯先鬆口,各自在泥汙裡打滾,攪得一片烏煙瘴氣。
遠離這片混亂的泥潭的,是外門的後山。
山勢不高,卻因零星散布著幾塊宗門特意開辟的靈田,靈氣比山下那些歪歪扭扭、四處漏風的茅草弟子房,總歸要濃鬱那麼一絲絲。
可惜,這份“地利”被漫山遍野、饑腸轆轆的毒蛇和嗜血飛蟲給糟蹋了。
哪怕心裡門兒清此地是修行寶地,也沒幾個弟子願意上來拿自己的賭運氣。
此刻,偏偏就有兩個不怕死的,正吭哧吭哧地往山上爬。
“快了!再撐撐,前麵就是靈氣最旺的那塊靈田!”
走在前頭的青年男子喘著粗氣,抹了把額角滲出的汗珠,回頭催促身後的女伴。
他身上那件粗劣的黑袍子被荊棘勾破了幾處,看著比路邊被野狗啃過的破麻袋好不了多少。
跟在他後麵的女子香汗淋漓,幾縷發絲黏在光潔的額角,倒顯出幾分楚楚可憐。
她扶著腰,氣息不穩,卻還強撐著笑:“要不是接了靈田育種這樁‘好差事’,咱們哪、哪能摸到這種好地方?”
男子沒接話,隻是悶頭繼續往上走,腳步又加快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