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頂天的聲音如同定海神針,瞬間撫平了石室內狂暴的能量亂流和人心惶惶。
“教主!”胡青牛和孫三手同時躬身行禮,聲音帶著敬畏與激動。
陽頂天微微頷首,目光溫和卻極具穿透力地落在我身上。他並未靠近,但那股無形中散發出的、如同大地般渾厚又如同暖陽般溫煦的氣息,卻讓我體內最後一絲躁動的凝髓勁徹底蟄伏下去,連帶著靈魂深處因那“玄冥之眼”而殘留的驚悸寒意也被驅散了大半。
“孩子,感覺如何?”他的聲音平和,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
我掙紮著想坐起行禮,卻渾身酸軟無力,隻能勉強開口:“多多謝教主相救晚輩感覺好多了。”聲音依舊嘶啞,但那股撕裂經脈的劇痛和冰火衝突的灼燒感確實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疲憊和一種奇異的、被“填滿”後的飽脹感——那是玄冰魄轉化後的溫和寒流在滋養修複我的身體。
“凝髓勁初醒,神念受激,乃必經之劫。”陽頂天緩步走到寒玉床邊,目光掃過玉床上那些細微的裂痕,卻並未動怒,反而帶著一絲探究,“你能在血脈烙印衝擊下,本能循我指引梳理氣脈,足見天賦異稟。假以時日,未必不能駕馭此力。”
他這番話,無疑是對楊逍“災星”論調最有力的反駁,也徹底定下了明教對待我的基調——護持與研究並行。
“教主明鑒!”胡青牛眼中光芒大盛,如同得到了最有力的背書,“屬下定當竭儘全力,助他掌控凝髓勁,不負教主期望!”
陽頂天看向胡青牛,語氣轉為嚴肅:“青牛,玄冰窟牽扯甚大,幽冥教主既已察覺‘鑰匙’現世,必不會善罷甘休。你之研究,需在絕對安全之地進行。三日後,你帶他秘密前往總壇光明頂下的‘離火秘境’。那裡地火精純,或可助他平衡體內冰火。”
“離火秘境?!”胡青牛和孫三手同時驚呼,顯然那地方非同小可。
“是!屬下遵命!”胡青牛激動地應下。
陽頂天又看向我,眼神深邃:“孩子,離火秘境乃明教聖地,其中亦有凶險。這三日,你需儘快恢複體力,並跟隨胡先生學習基本的行氣導引之法,為秘境之行做準備。”他頓了頓,補充道,“若對醫術有興趣,也可去醫堂看看。醫武不分家,或許對你掌控自身有所助益。”
說完,陽頂天不再停留,轉身飄然而去。他來得突然,去得也灑脫,卻留下了明確的指令和沉甸甸的期待。
接下來的兩天,我在胡青牛的親自指導下,開始了艱難而新奇的“內功”學習。說是內功,更像是一種對身體內部能量(凝髓勁)的感知和初步引導。胡青牛並未直接傳授那卷《凝髓心經》殘篇,而是先讓我盤坐於寒玉床上,借助其精純寒氣,通過特定的呼吸法和意念引導,去感受丹田內那股蟄伏的、溫順了許多的凝髓勁寒流。
“意守丹田,存想氣海如淵,寒氣如絲,綿綿若存”胡青牛的聲音低沉而富有韻律。
過程極其枯燥且耗費心神。作為一個習慣了現代科學思維的穿越者,這種玄之又玄的“存想”、“導引”讓我倍感吃力。但或許是因為凝髓勁本就與我血脈相連,又或許是寒玉床的輔助,在無數次失敗後,我終於在第三天清晨,捕捉到了一絲微弱卻清晰的“流動感”!那是一種冰涼、粘稠、如同水銀般沉重的能量,在我意念的微弱牽引下,極其緩慢地順著一條特定的路徑(胡青牛所說的“手太陰肺經”)流動了一小段距離!
雖然隻是微不足道的一點點,而且很快就消散了,但那種真切掌控了一絲力量的感覺,讓我興奮不已。胡青牛也難得露出了讚許的神色:“不錯!一日之內能引氣入脈,這份悟性,遠超常人!看來玄冰魄的效力比預想的還要好。”
第三天下午,我決定去醫堂看看。一方麵是遵從陽頂天的建議,另一方麵,也是想暫時擺脫那玄奧晦澀的內功修煉,接觸一些更“實在”的東西。孫三手的手臂傷勢未愈,但聽聞我要去醫堂,便主動提出帶路。
醫堂位於分壇東側一片獨立的院落,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混合藥味。還未進門,就聽到裡麵傳來壓抑的聲、焦急的呼喊聲和金屬器械碰撞的清脆聲響。
“快!止血鉗!金瘡藥!”
“按住他!腸子腸子要流出來了!”
“孫大夫!孫大夫在哪?這個快不行了!”
踏入醫堂正廳,眼前景象讓我倒吸一口涼氣。偌大的廳堂內,臨時鋪設的草席上躺滿了傷員!斷臂的、開膛的、渾身插滿箭矢的濃烈的血腥味幾乎蓋過了藥味。七八個穿著灰色麻布短褂、身上沾滿血汙的醫徒和大夫正穿梭其間,忙得腳不沾地,個個臉色疲憊不堪。
一個獨臂老者(孫大夫)正伏在一個胸腹被利器劃開、腸子都隱約可見的傷員身邊,滿頭大汗地用針線縫合,但傷口太大,鮮血汩汩湧出,浸透了他按在傷口上的紗布。
“孫師叔!血止不住啊!”旁邊一個年輕醫徒帶著哭腔喊道。
“火烙!拿火烙來!”孫大夫嘶聲吼道,眼中布滿血絲。用燒紅的烙鐵止血,是古代戰場最後的辦法,但造成的痛苦和創傷極大,往往意味著更大的感染風險甚至殘疾。
我心頭一緊,現代戰地急救的知識瞬間湧入腦海。我快步上前,目光迅速掃過傷員慘烈的傷口和噴湧的動脈血點。
“壓住這裡!”我指向傷員腋下靠近胸壁的一個點,對旁邊手足無措的醫徒喊道。那是腋動脈的壓迫點!然後我看向孫大夫:“孫前輩!用針!刺他這裡!這裡!還有這裡!”我語速飛快,手指精準地點向傷員頸側(頸動脈竇)、上臂內側(肱動脈)以及大腿根內側(股動脈)幾個關鍵穴位!
孫大夫猛地抬頭,獨眼中滿是驚愕和血絲:“你”
“按他說的做!”一個沉冷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竟是楊逍!他不知何時出現在醫堂門口,臉色依舊冷峻,但目光卻銳利地盯著我。
孫大夫一咬牙,此刻彆無他法,手中銀針如電,迅速刺向我指出的幾個位置!
奇跡發生了!
當銀針刺入那幾個特定的點後,傷員傷口處原本汩汩湧出的鮮血,流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緩下來!雖然並未完全止住,但已不再是噴湧狀態!
“真真的慢了!”那個年輕醫徒驚喜地叫道。
孫大夫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手上縫合的動作更快了幾分!他一邊縫合,一邊急切地問我:“為何是這幾個點?有何道理?”
我深吸一口氣,知道必須給出解釋,又不能暴露現代知識:“人體氣血運行如江河,有主乾,有閘門。這幾個點便是控製主乾血流的關鍵‘閘門’!暫時封閉,可減緩下遊洪水滔天之勢!”我用了一個他們能理解的比喻。
“閘門氣血閘門”孫大夫喃喃自語,獨眼閃爍著強烈的求知光芒,“妙!妙啊!此法比火烙高明百倍!”
其他醫徒和傷員的目光也齊刷刷聚焦在我身上,充滿了震驚和好奇。
就在這時,門口一陣騷動,兩個明教弟子抬著一個新傷員衝了進來,聲音帶著哭腔:“快!救救常旗使!”
常遇春?!我心頭猛地一跳!
隻見擔架上的常遇春麵如金紙,雙目緊閉,左肩處包裹的厚厚繃帶已被鮮血徹底浸透,暗紅色的血液甚至順著擔架邊緣不斷滴落。更可怕的是,他裸露的右臂上,赫然有三道深可見骨的爪痕,傷口周圍的皮肉呈現出詭異的青黑色,並且這黑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心蔓延!
“幽蘭的‘蛇吻爪’!劇毒!”孫大夫臉色大變,立刻放下手中的縫合,撲向常遇春。
楊逍的身影瞬間出現在擔架旁,手指在常遇春脖頸一探,臉色更加陰沉:“毒入心脈!準備‘續命金針’!快!”
醫堂內一片慌亂。孫大夫顫抖著取出一個布包,裡麵是九根金光閃閃的長針,顯然是他壓箱底的救命手段。但他看著常遇春手臂上蔓延的青黑和微弱的氣息,手卻有些抖——毒入心脈,希望渺茫!
“來不及了!”我急聲道。現代醫學告訴我,毒入心脈意味著全身血液循環感染,任何局部治療都收效甚微!必須爭分奪秒阻止毒素擴散並支持心肺功能!
我腦中瞬間閃過無數急救知識,結合這兩日胡青牛所授的穴位知識,一個大膽的念頭形成!沒有時間解釋了!
“幫我把他放平!頭後仰!”我一邊指揮抬擔架的弟子,一邊猛地撕開常遇春胸前的衣襟,露出堅實的胸膛。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我雙掌交疊,十指緊扣,對準常遇春胸骨下段(劍突上方),用儘全力,以特定的頻率和深度按壓下去!
砰!砰!砰!
每一次按壓都帶動常遇春魁梧的身體劇烈震動!
“你乾什麼!”一個醫徒驚叫。
“住手!”楊逍厲喝,就要上前阻止。
“心肺複蘇!他在刺激常旗使的心脈!助其泵血!”孫三手突然嘶聲喊道,他緊緊盯著我的動作,獨眼中爆發出駭人的光芒,“配合點穴!快!點他內關、神門、勞宮穴!快啊!”
孫三手的話如同驚雷!孫大夫和幾個反應快的醫徒雖然不明所以,但出於對“閘門止血術”的信任和對孫三手的尊重,立刻撲上去,銀針精準地刺向常遇春手腕、手掌的幾個穴位!
我全神貫注,心中默數按壓次數(30次),然後毫不猶豫地捏住常遇春的鼻子,深吸一口氣,對準他毫無血色的嘴唇,進行人工呼吸!
“嘶——!”周圍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這等“親密”接觸的救人方式,在這個時代簡直驚世駭俗!楊逍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眼中充滿了極度的震驚和一絲難以言喻的觸動。
兩次人工呼吸後,我立刻回到胸外按壓!循環往複!
時間仿佛凝固了。整個醫堂鴉雀無聲,隻有我沉重的呼吸聲、按壓時胸骨的悶響,以及銀針偶爾的輕顫聲。所有人,包括楊逍,都屏息凝神地看著這匪夷所思卻又帶著某種奇異韻律的搶救。
汗水浸透了我的後背,手臂酸麻得如同灌鉛。常遇春的臉色依舊灰敗,手臂的黑色仍在蔓延,仿佛死神在一步步逼近。
就在我幾乎絕望之際——
“咳咳咳!”
常遇春的身體猛地一顫,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一口帶著腥臭的黑血從他口中噴出!緊接著,他那如同金紙般的臉上,竟然奇跡般地恢複了一絲極其微弱的血色!雖然依舊昏迷,但呼吸明顯變得粗重有力了一些!更令人驚喜的是,他手臂上那瘋狂蔓延的青黑色,竟然停止了擴散的勢頭!
“活了!常旗使活過來了!”一個年輕的醫徒激動得喊破了音。
“天啊!這這真是神乎其技!”孫大夫看著常遇春恢複的微弱呼吸和停止蔓延的毒勢,激動得老淚縱橫,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和崇敬。
楊逍緩緩收回僵在半空的手,臉上的冰霜第一次出現了真正的裂痕。他深深地看著我,那眼神極其複雜,有驚疑,有審視,但先前那冰冷的殺意和“災星”的標簽,似乎在這一刻被這拚死救人的場景狠狠動搖了。
“此法叫什麼?”楊逍的聲音有些乾澀。
我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手臂不住顫抖,幾乎脫力。看著常遇春起伏的胸膛,一種巨大的疲憊和成就感同時湧上心頭。我抹了把額頭的汗水,迎著楊逍複雜的目光,以及整個醫堂震驚、敬畏、感激交織的注視,緩緩吐出了那個融合了兩個世界智慧的名字:
“點穴止血術兼心肺複蘇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