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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17章 江南鏢局廢墟外,靈機一現出妙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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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時,江南鏢局廢墟外)

江南鏢局那兩扇焦黑、半塌的大門,在午後的斜陽下拉出長長的、扭曲的陰影。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散不儘的、令人作嘔的混合氣味——焦木炭化的嗆鼻,某種東西腐敗後的酸餿……

陸寒舟、蘇黎、沈青棠三人站在廢墟門口不遠處的樹蔭下,遠遠望著那兩名倚著半截斷牆、百無聊賴打著哈欠的衙門差役。

陸寒舟懷中抱著一個鼓鼓囊囊、散發著陳舊氣息的粗布包袱,裡麵塞滿了破舊衣裳和豁了口的碗碟,活脫脫一副從鄉下趕了遠路、進城收拾親人遺物的窮苦百姓模樣。

陸寒舟的額角沁著細汗,蘇黎板著臉,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沈青棠則低頭盯著自己破了洞的、沾滿泥的鞋尖,身體微微繃著,強忍著不讓自己去摸藏在袖袋深處那塊冰涼的竹牌——那枚能讓他們光明正大進入此地的“通行證”。

此刻,他們沒用它。

這一番周折,皆因兩個時辰前那段波譎雲詭的計議。

(兩個時辰前,城郊官道岔口,柳絮紛飛)

官道兩旁的垂柳抽出了嫩綠的長條兒,在微暖的春風裡飄搖著。

一騎(沈青棠給蘇黎買的新馬,還叫踏雪)、三人(陸寒舟牽馬,蘇黎、沈青棠同行),沉默地在岔路口停了下來。一條路直通城內官衙彙集的府前街,另一條,則貼著城牆根,蜿蜒通向城南那片被江湖人私下稱為“死地”的江南鏢局總舵廢墟。

蘇黎的眉宇間籠罩著一層化不開的凝重,率先打破沉默:“拿著窈歌的令牌去府衙,拿到通行文書自然能進去。但……”她頓了頓,冷豔的鳳眼掃過兩人,“衙門裡人多眼雜,拿到文書的過程,我們的身份、來意,恐怕很難以完全掩藏。那個偷聽的人是誰尚未可知,但我們的行蹤,就像在黑暗裡點起的一盞燈,太顯眼了。”

陸寒舟揉著踏雪的鬃毛,接話道:“可不是嘛,師姐。那家夥能在您眼皮底下溜走還不留痕,絕非凡品。萬一他正好在府衙有同夥,或者就盯著府衙等著我們自投羅網呢?這令牌剛到手,就立刻用它撞官府的大門,怎麼想都像是……嗯……把肥羊往狼嘴裡送。”他咂咂嘴,臉上沒了平日的嬉笑,隻有後怕和憂心。

“叫誰師姐呢?”蘇黎直接一眼瞪了回去。

沈青棠垂眸不語,纖指無意識地繞著韁繩,眉頭蹙著,像是在努力解開一個極其複雜的機關鎖。陽光透過柳葉灑在她蒼白頰上,眉目如畫,卻也心事重重。

“怎麼了青棠?不舒服?”蘇黎時刻關注著師妹的狀態,立刻放緩了語氣,帶著顯而易見的擔憂。

沈青棠抬起頭,迎上師姐和陸寒舟關切的目光,輕輕搖了搖頭。她抿了抿下唇,眼中那份思索的光芒越發清晰,漸漸凝聚成一種狡黠的亮色。

“不是不舒服,”她開口,聲音清脆如同春日冰泉相激,“師姐,陸掌櫃,剛才師姐說我們的行蹤像燈,陸掌櫃又說像羊入狼口……我在想,如果我們把這盞燈吹滅,或者,我們本身就不是羊呢?”

“哦?”陸寒舟來了興致,挑眉看她,“沈姑娘有何高見?要吹滅這盞燈可不容易。”

沈青棠嘴角勾起一個極淺極快的弧度,帶著點小狐狸般的狡詐:“光明正大的燈太亮,那我們就點盞小的、不起眼的、沒人會多看一眼的燈。不是去拿官府的文書,而是……讓那些人,放我們進去。”

蘇黎眼中精光一閃:“喬裝成什麼人混進去?”

“對!”沈青棠的語速快了起來,思路也愈發清晰,“衙門派人看守廢墟,目的是什麼?是不讓閒雜人等進去破壞現場,或者拿走贓物。但如果,我們是苦主呢?不是去拿東西,而是去拿回本就屬於自家的東西,是去收拾至親的……遺物呢?”

“苦主?”陸寒舟眼睛一亮,隨即又有些犯難,“可我們這身打扮,還有氣質……”他下意識挺了挺腰板,又看了看蘇黎那即使穿著便裝也掩不住的颯爽冷峻,“不太像啊。再說,我們從何變出一位‘亡親’?叫啥?總得有名有姓有出處吧?”

“並非憑空捏造。”沈青棠眼眸亮得驚人,顯然早已打好了腹稿,“江南鏢局一百多口人一夜罹難,真正屍骨無存的恐怕占了大半。官府登記在冊的死者名單裡,必然有很多身份卑微、無依無靠的趟子手、夥夫、雜役。他們的家人或許遠在他鄉尚未得知噩耗,或許知道了也根本無力趕來。我們,就是其中一個最普通、最不起眼的雜役的家屬!”

她指著地圖上鏢局東南角一處區域:“我了解過江南鏢局的布局,東南側是鏢師和趟子手的居所及庫房區域,人員眾多,身份關係相對模糊。找一個名字普通、看起來就老實巴交的趟子手,叫‘周老實’怎麼樣?想必有類似‘周某’的記錄。我們是他的兒女,千裡迢迢,哭哭啼啼,隻為收幾件不值錢的舊物,回去給老爹立個衣冠塚,祭奠亡魂。”

“兒女……”蘇黎沉吟著,目光在陸寒舟和沈青棠身上掃了幾個來回,最後定格在沈青棠臉上,若有所思,“那你和他……?”

沈青棠的臉頰倏地飛起兩朵紅雲,但語氣依舊鎮定,隻是聲音低了一點點:“既然是姐弟夫婦同來,最為合理的安排……當然是我與陸掌櫃……咳,扮作夫婦,師姐你扮……陸掌櫃的長姐,我的大姑姐。”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陸寒舟正拿著水囊喝水,聞言“噗——”地一聲,半口水直接噴了出來,嗆得他彎下腰劇烈咳嗽起來:“夫、夫夫夫夫婦?!不太……好吧?”

蘇黎也難得地愣怔了一下,隨即嘴角極其細微地抽搐了一下,眼神銳利地盯向陸寒舟,又看看得意洋洋的沈青棠,最終,臉上浮現出一種混合著極度嫌棄、些許荒謬、又有點“就該如此”的了然表情。

她冷哼一聲,手按在軟鞭上:“哼,夫婦……倒是個法子。隻是,”她目光如刀刮過陸寒舟,“小子,爪子管好。若有半分逾矩,哪怕一根手指頭碰青棠不該碰的地方,我就剁了它給踏雪加餐。”

陸寒舟剛剛緩過氣,一聽這話,嚇得差點又嗆著,連忙擺手:“不敢不敢!蘇女俠借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我就是個戲子!純戲子!路上沈姑娘,不,夫人……娘子說啥就是啥!”他語無倫次,對著蘇黎又是作揖又是討饒,狼狽又滑稽。

沈青棠看著他手忙腳亂的樣子,臉上的紅暈稍褪,反而“噗嗤”一聲笑出聲來,之前的緊張局促也消散了大半。

她眼中閃著促狹的光,故意拖長了語調,帶著點軟糯的腔調:“相公莫慌,一切聽大姑姐和妾身的安排便是了。”

陸寒舟看著她巧笑倩兮的模樣,心頭莫名一跳,一時間接不上話,隻能笑著撓了撓後腦勺。

蘇黎看著兩人之間的“互動”,那聲“相公”“妾身”更是讓她眼角都跳了跳,最終化為一記重重的不屑冷哼,彆過臉去,對著踏雪的耳朵低聲道:“踏雪,看好這倆戲精!”

計議既定,三人便緊鑼密鼓備辦行頭。

首先是說辭細琢:

蘇黎化身周家長女“周大丫”——潑辣、嗓門洪亮、嘴不饒人、帶著一身市井村婦的彪悍氣息。

陸寒舟扮演窩囊廢弟弟“周舟”——畏畏縮縮、沒什麼主見、被長姐和娘子支使的命。

沈青棠自然是“周舟”之妻“周棠”——體弱多病、老實怯懦、輕聲細語、時刻需要夫君(陸寒舟)和姑姐(蘇黎)保護的受氣小娘子形象。

他們的“爹”,則是一個虛構的、在鏢局一輩子沒什麼出息的老實雜役“周老實”。

三人此行目的,進入廢墟東南角的雜役生活區,收拾“爹”留下的幾件破衣爛衫,聊作念想。

接著是行頭備辦:

包袱皮要足夠破舊,裡麵填充物自然是找了些破布,豁口破碗,舊草鞋……

衣服撕扯出破洞,沾上塵土,蘇黎的紅衣用泥巴反複揉搓,那股冷豔女俠的氣質經過一番折騰早已蕩然無存,沈青棠找了件農家換下來的舊青布衫,又薄又舊。最慘的是陸寒舟的“體麵”長衫,直接被蘇黎用匕首刷刷劃開了幾道口子,又在泥地裡滾了滾,儼然一幅逃難難民的模樣。

話術的排演:

三人找了處河邊偏僻柳樹林。

蘇黎變臉速度驚人,剛才的狡黠消失不見,眉梢眼角都帶上了一層淒苦,聲音微微發顫:“官爺,民婦周大丫,帶我這不爭氣的弟弟周舟和他那病歪歪的娘子周棠,回來給我們苦命的爹周老實……拾、拾些遺物啊……”說著說著,竟真的擠出兩滴眼淚,還用袖子揩了揩,動作表情渾然天成。

輪到陸寒舟,他努力想象“窩囊”的模樣,眼神要躲閃,說話要囁嚅,帶點鄉音。結結巴巴道:“大人……俺、俺們就……就……”平日裡瀟灑風光的陸掌櫃,卻沒演繹過此等戲碼,緊張得忘了詞。

沈青棠立刻入戲,偷偷掐了他後腰一把,怯生生接話道:“官爺……我們隻去尋幾件爹的舊衣裳……求您……”聲音輕得跟小貓叫似的。

陸寒舟被掐得一哆嗦,連忙跟著點頭如搗蒜:“官爺開恩!就幾件破衣裳!俺爹死得好慘啊!”最後一句帶了點真情實感,想起新生樓的廢墟,倒也有幾分悲切。

最妙是蘇黎的“罵街”戲:

沈青棠剛說出:“大姑姐,該您了,罵弟弟,聲要大,要嫌棄,要氣急敗壞……”

話未落音,蘇黎手中的軟鞭“啪”地一聲抽在身旁的柳樹乾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白痕!她那張冷豔絕倫的臉此刻黑如鍋底,眼神銳利得能殺人。她瞪著陸寒舟,仿佛對方真是那個不成器的弟弟,深吸一口氣,然後——

“周舟!你個天殺的窩囊貨!死鬼老爹躺裡麵骨頭渣都涼透了!你倒好!帶著娘子城裡享福去了?當初偷你娘嫁妝的錢去喝花酒的混賬勁兒呢?這會兒想起回來收屍了?老娘告訴你!那點賣命錢早給你敗光了!收拾破爛也輪不到你!滾一邊去!”

那股子恨不得把他生撕了的刻薄勁,震得樹梢幾隻鳥雀撲棱棱飛走,也震得陸寒舟兩股戰戰。沈青棠都看呆了。

沈青棠連忙打圓場:“好好好!大姑姐,就是這樣!就是……就是稍微……殺氣有點重?收一點,收一點怨氣,多一點,對,就那種市井潑辣勁兒,像村口王寡婦罵她家偷雞的傻兒子那般……”

蘇黎閉了閉眼,捏了捏眉心,再次深吸一口氣,咬牙切齒地看向陸寒舟:“廢物點心!杵著當棺材板兒呢?還不滾過來拎包袱!”這次罵得稍微順口點了,雖然依舊殺氣騰騰。

陸寒舟差點沒給跪了,連連應聲:“噯!噯!姐!我拎!我拎!”

一番張羅在蘇黎持續的冰冷低壓和陸寒舟戰戰兢兢的配合下勉強完成。沈青棠負責關鍵時刻“暈倒”、咳嗽、小聲啜泣等弱女子戲碼。每次蘇黎開罵,陸寒舟的身體就下意識地繃緊,看得沈青棠忍笑忍得辛苦。

(此刻,廢墟大門前。)

回憶結束,現實的壓力重新湧來。

“準備好了嗎?”沈青棠輕聲問,她的臉色在樹蔭下顯得有些脆弱,但眼神堅毅。

“比闖十次龍潭虎穴還累人……”陸寒舟嘟囔著,活動了下被“大姑姐”罵僵的肩膀。

蘇黎沒說話,隻是狠狠瞪了陸寒舟一眼,那眼神比剛才回憶裡的村姑更冷三分,仿佛在說:演砸了你就死定了。

隨即,她腰一叉,下巴一揚,那股潑辣悍婦的精氣神瞬間上身,對著不遠處那兩名懶洋洋的差役,拔高嗓門就開腔了:

“天殺的啊!挨千刀的老天爺不長眼啊!我那老實巴交的爹啊!給人賣了一輩子命啊!落了個啥下場啊!屍骨都化成灰渣渣啦!”

她一邊哭天搶地,一邊邁開大步,帶著風風火火的架勢,朝著那兩名被突如其來的大嗓門驚得一個趔趄的官差,猛地衝了過去!

陸寒舟和沈青棠對視一眼,陸寒舟連忙耷拉著腦袋,換上那副窩囊畏縮的神情,順手拉了拉有些局促的沈青棠的胳膊,低聲道:“沈…娘子,跟……跟上!”他下意識地用了排演時的稱呼,沈青棠低下頭,學著蘇黎(周大丫)的指示,細聲細氣地咳了兩聲,微微踉蹌了一下,由陸寒舟半扶半拉著,亦步亦趨地跟在蘇黎的身後,朝著那一片焦黑死寂的江南鏢局廢墟走了過去。

一場悲情尋親兼鬨劇探秘的大戲,隨著“周大丫”震耳欲聾的哭嚎聲,於江南鏢局門前,轟然開鑼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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